進了堂屋裡,外頭的鳥雀們咬不到人,就沖著院子裡的東西發泄。
水缸,晾著的衣服,自行車......無一倖免。
王雪梅心痛的不行,一手攬著耀祖一手指著窗外密密麻麻的鳥群大罵:「遭雷劈的鳥癟子!回頭就都抓了!再上山掏乾淨你們窩裡的蛋!」
耀祖也尖聲叫嚷著:「娘!弄死它們!弄死它們!」
然而田地里,更多的鳥雀聚集起來。。
數不清的鳥雀們從天邊振翅而來,遮天蔽日的黑影比鬧蝗災的場面更加可怖。
正在地里忙活著的農人們不明所以,慌慌張張地揮舞著鋤頭,想要守好自家地里的莊稼。
他們仰著頭,舉著鋤頭,準備著同這些鳥雀作戰,卻見巨大的黑影在半空收縮起黑網,打了個旋,如同黑旋風一般直衝進王雪梅家的地里。
「.......」
數不清的麻雀和斑鳩,還有不知道種類的其他雀類,一溜煙鑽進莊稼地里瘋狂啄食。
鄰居家的栓子叫了一聲:「咋都盯著三叔家的莊稼吃呢?」
有人幸災樂禍:「這還用說,這就是遭報應了!」
栓子不解,他一直在地里幹活,還不知道王雪梅家的事兒。
旁邊好事兒的立刻給地里的漢子們解釋一通事情全過程,末了還嘖嘖稱奇:「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鳥,怕不是整個青屏山的鳥都飛趙老三家來了吧!」
可不?
這群浩浩蕩蕩的鳥雀都叫人看得瘮得慌!
趙老三家的地是挺大,但是遮天一樣的鳥群輪著飛下來啄食,還在半空,飛得密密麻麻。
那莊稼地就叫這群鳥雀啃得毀的毀,爛的爛。
有人看著看著,啐了一口:「活該!叫趙老三和王雪梅平日裡對小丫丫那麼狠心!」
送飯的小孩子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瑟縮了一下往娘的懷裡躲:「娘,我怕!」
沒人敢動歪心思,也沒人上前驅逐,所有人都震驚甚至有些敬畏的看著趙老三家地里上下撲騰的鳥雀。
這群鳥們啄完了趙老三地里的莊稼,也不進別家田地里,齊刷刷撲騰著翅膀飛上了天,再一次集結成巨大的黑影狀。
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在眾人的目光中消失在天際中了。
.....
「死丫頭!又在偷懶!」
王雪梅舉著掃帚狠狠地抽,抽得雲寶蜷縮在地上,疼得死去活來。
「別以為有人救你你就能上天了!賤命一條,我養大你就得給我們家幹活!干到死為止!」
耀祖坐在台階上嗦著冰棍兒,大叫著:「娘,她好髒啊!別讓她進屋睡!熏得慌!讓她跟豬一起睡!」
又被送回來了嗎?
雲寶淚眼朦朧,鼓不起反抗的心。
「對!你這輩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就是沒人要的小賤種!!」
王雪梅越罵越癲狂,嘴越來越大,整個人的身形也越來越扭曲,最後扭曲成了一個漩渦,想要把雲寶吸進去。
嗚嗚嗚,不要,不要打我......
小小的身軀下意識蜷縮在一起,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醒醒寶貝,小舅舅在呢!」
他不敢晃醒雲寶,又心急的不行。
連忙拉開病房的門跑出去,大聲喊著五哥快來。-
在門口默默守護的黎家人全都衝進來了。
「寶貝怎麼了?」
雲寶渾身一個哆嗦,驚慌地睜大了雙眼。
這是哪兒?
一群人守在床邊,焦灼地看著她。
見她醒了,幾乎是同步的長舒一口氣。
雲寶害怕地捏緊了小被子,身體蜷縮成一團,小小的身軀止不住的顫抖。
見小寶貝嚇成這個樣子,在場的黎家人都難過到心口痛。
可他們到底腳步滯住,再不敢上前驚到她。
黎帆影輕輕走近:「寶貝,你,你還記得我嗎?」
雲寶抬頭看向黎帆影,目露茫然。
雲寶地額頭上還纏著繃帶,紗布下的眼睫像破碎的蝴蝶翅膀,輕輕顫抖著。
她低垂著眸子,好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
黎盛榮的心好像突然被一雙大手攫住,呼吸一窒。
四年了啊,他從沒見過這個寶貝。
這是寶貝誕生以來,黎盛榮第一次聽見外孫女的聲音,第一次見到外孫女的樣子。
黎盛榮握著拐杖地手都顫抖了。
黎帆影的聲音更加和緩輕柔了,生怕弄碎了什麼似的:「寶貝,你叫什麼名字啊?」
雲寶捏了捏小被子:「我,我沒有名字。但是,我想叫雲寶。」
感覺快要死掉的時候,她好像聽見無數溫暖的聲音在喚她。
她好像是站在很高的地方往下看,草地上無數小動物仰著頭,笑嘻嘻地看著她。
那些溫暖的聲音都喚她雲寶。
雲寶,雲寶。
黎家人們默念著。
他們的寶貝,找了四年的寶貝,叫雲寶。
床榻上的小人兒久久沒吭聲。
家人嗎?
王雪梅說過,就是因為她是女娃,沒有男娃值錢,才會被家人丟掉的。
女娃長大了也只能嫁出去,給男娃換彩禮錢。
他們是來帶走自己,好等自己長大之後,賣掉的嗎?
看寶貝不吭聲,黎家的男人們都焦灼不安。
就在黎帆影忍不住想要再次開口詢問時,就見雲寶抬眸。
黑曜石般的眸子本該盛滿全世界最燦爛的星光,此刻那雙眼睛裡卻只有悲傷。
「小,小舅舅......是不是回家以後,你們就要把我嫁掉,換彩禮錢了?」
這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傻了。
小寶貝居然...在擔心自己被這樣賣掉?
她到底是受了王雪梅那個賤人多少恐嚇斥責!
又在那個小小的農院裡吃了多少苦頭!
她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受寵的小公主,卻被一個毒婦欺辱成這個樣子!
黎帆影嗓子好像堵了一大團棉花,哽咽出聲:「不,不會的。我們不會賣掉你,我們會保護你,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可以再傷害你了,因為你有家人了。」
「看,這是大舅舅,二舅舅...這是外公。所有人都在找你,因為你是我們的寶貝。」
「我們找了你很久很久,才終於找到你,不會把你賣給任何人的。」
「我們會永遠愛你。」
眼淚突然啪嗒啪嗒自己流了下來,好像那些年的委屈和恐懼,都跟著眼淚一起跑了出來。
原來她不是被丟掉的,原來她的家人一直在找她。
雲寶扁了扁嘴想忍住眼淚,可還是控制不住抽噎的哭腔:「嗚嗚嗚嗚,我真的好怕.....」
黎帆影一把將雲寶攬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邊流淚邊輕聲哄著:
「舅舅們來了,寶貝不要怕,舅舅會把壞人都趕跑的。」
「寶貝想哭就哭,舅舅在呢,舅舅一直都在呢。」
「哭吧哭吧,把委屈和難過都哭出來,以後寶貝只會有快樂幸福的日子。」
雲寶再也忍不住,丟下小被子,揪著黎帆影的衣領,嚎啕大哭。
黎盛榮丟掉拐杖,踉蹌著走到床榻邊,摟住黎帆影和雲寶,淚眼滂沱:「雲寶,雲寶,外公發誓,一定要保護好你,讓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這場景太心酸。
老四黎炎煊第一個受不了,強壓著怒火,拉著兄弟們走到門外,低聲吼道:「大哥!你給我安排一下,我必須打殘那個毒婦!」
不然他都沒臉出去說自己是寶貝的舅舅!
黎商霖氣場冰冷,恨不得活颳了那對賤人:「不用等時間了,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