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雲寶已經站起身來跟它告別。
那雪白的大尾巴瞬間搖晃起來,一個翻身跑回來,躍進雲寶懷中,在雲寶懷裡打了個滾,濕漉漉微涼的鼻尖在雲寶的下巴上蹭了蹭,然後再輕巧的躍進雪地。
毛色近乎跟雪地融為一體,只回頭用自己淺金色的眸子歡喜的看了一眼雲寶,跳進了那雪白綿延處,消失了蹤影。
隨即清脆悅耳如同夢幻的玉石水聲響起,如擁朗月入懷的高潔暢快。
這是腓腓不加偽裝真正的叫聲。
空靈的傳出去好遠。
的確是很奇妙的感覺,渾身上下好像瞬間放鬆,周圍人路過都情不自禁染上一絲自己都不明白的微笑。
雲寶跟誤入幼兒園的小迷糊蛋拜拜,扭頭看著唇角也忍不住上揚的自家爸爸,在雪地裡面走了兩步,小嬌包舉著自己的小手手。
「爸爸,抱。」
***
「所以你就被雲寶迷得暈暈乎乎,在明知道她吃撐了不消化會難受的情況下,沒讓她活動,抱了一路回來?」
溫暖的客廳。
張枝抱著趴在自己懷中不想動彈的小崽,伸手輕輕揉著小崽的肚皮,已經陰陽怪氣的開口。
的確被哄得暈暈乎乎的黎商霖輕咳了一聲。
「她之前說喜歡爸爸,跟爸爸貼貼,還伸手要我抱。」
語氣近乎控訴。
這讓他怎麼能受得了?!
他哪能想到是小崽吃的太撐,自己不想走路。
光看著雲寶那副小模樣心都要化了好不好?
「哦,女兒奴。」
黎商霖:……
他覺得他還能再狡辯一下。
「我覺得——」
「你覺得屁。」
然後被家裡的食物鏈頂層給一句話壓制。
黎商霖啞了火。
插不上嘴的黎文霍在旁邊偷著樂。
向來知道怎麼端水的小糰子趴在媽媽懷中,看看媽媽,再看看爸爸,摸了摸自己軟乎乎吃撐了的小肚子,撐起小手來,在媽媽的臉頰上親了親。
「媽媽不生氣,我這就下去活動。」
小奶團一本正經,從張枝懷中下來。
張枝先是愣了一下,摸了摸臉,隨後忍俊不禁的笑開。
「這都是從哪裡學來的?還得虧是個女孩子,要是個男孩子,這得禍害多少小雲寶?」
黎商霖先是頓了一下。
想了想幼兒園那群說起他閨女就雙眼放光的小糰子們。
他覺得這可能不是男女的問題。
這小奶崽也不怕人,厲害也真厲害,身上有一種旁人沒有的氣質,天生的視線中心,卻又不會讓人感覺咄咄逼人。
「對了,我今天去看過范尋了。」
張枝開口。
「治療有一定的療效,張家還有范家都因為有協同作案隱瞞的嫌疑,還要得到一定的懲罰,我跟警察那邊交涉過了,因為是親屬關係,詢問咱們這邊能不能給范尋提供一定的幫助。」
黎商霖也想起了那個可憐的小少年,眼底也有些複雜。
家中關係好,跟孩子相處融洽的父母看見像是范尋那樣的孩子,大多都會感覺有些心酸。
雲寶長得太好。
雖然是個,,但眉眼端正,皮膚白里透粉,尤其是一雙貓瞳,又大又圓,顏色是不染一點紅褐色的漆黑。
這樣直勾勾看著人的時候,滿是一種無辜乖巧的感覺。
小奶音也很好聽。
范尋即便來的時候吃了一些東西,但看著這雙眼眸,還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於是那雙漂亮又璀璨的眸子亮了起來。
「今天幼兒園活動,我包了餃子,炒飯餡的,哥哥要不要嘗一嘗?」
張枝已經對這個餃子餡料有了準備,甚至剛剛已經跟黎老爺子一起悄悄嘗過了。
倒不能說是難吃。
就是心理上有些微妙。
最主要的是她看不出范尋心裡是怎麼想的,加上范尋這情況,她是有點怕自家這小崽把人給嚇到了。
畢竟她這表侄才十歲。
之前一直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乍是回歸正常難免讓人擔心,怕過於熱情他學不會拒絕,過於隨意又讓他覺得不受重視。
自家三個崽,除了這個最小的從小體弱多病讓她擔憂之外,其他事情上都沒讓她過於操心。
乍一接手范尋,她的確覺得有些無從下手。
聽著他一直沒回話,張枝剛要給自家寶貝挽尊。
就聽見范尋終於開口,還有些沙啞,但已經恢復了不少孩童稚嫩。
「可以嗎?」
而自家小崽已經半點不認生,伸手拉了人往客廳那邊走。
張枝看著,隨後笑了一聲。
倒是她過於操心了。
餃子熱好。
黎文霍、黎昱楓、黎衍依次回家。
並沒有被炒飯餡的餃子打垮精神,跟張枝想的沒太大區別,剛回家,一個兩個就端著碗等著品嘗他們寶貝妹妹的傑作了。
「高中晚上不用上自習嗎?你今天回來的可真早啊。」
黎文霍捧著碗椅靠在一邊,他裡面穿著黑色的襯衣,袖口挽起,露出白皙漂亮的肌肉,一雙狐狸眼微眯,鏡片微微反光之餘,目光已經落在了同樣捧碗等候的黎衍身上。
「年紀第一可以自己決定去不去自習。」
黎衍淡聲回答,不甘示弱:「倒是堂哥你今天工作很閒的樣子。」
「這是我親妹妹,我這個親哥當然得來捧場。」
黎衍聽見這話一噎,在人家親哥面前他當然不會試圖去裝可憐博小糰子同情,只得抬起筷子,對準了家裡阿姨送上來的餃子,搶了第一個去。
小奶糰子在一邊搖晃著自己的兩條小短腿,享受的眯著大眼。
小嬌包美滋滋的坐在小高凳上,吃的太撐難受,家裡的阿姨也心疼的不行,專門煮了消食湯,酸酸甜甜的湯水倒進杯子裡,讓小糰子自己捧著喝。
她旁邊坐著范尋。
少年碗裡第一波熱好的餃子已經吃了大半。
黎昱楓搶著坐在了雲寶的另一邊,肉呼呼的小臉,正用一種略帶挑剔的目光打量著這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最後也加入了餃子爭搶賽。
見他吃完,小糰子一邊招呼著阿姨也給他倒一杯消食的湯,一邊有點小得意的開口。
范尋的確有些頂到了。
他只是仔細看著自己身邊的小糰子,看著周圍的環境,眼底還有幾分茫然,但在小糰子竭力的推薦下——少年成功的將心裡最喜歡的食物改成了炒飯餡的餃子。
熱乎乎的消食湯進了胃,暖洋洋的。
范尋抬眼。
-
廚房裡,張枝正拎著幾個奇形怪狀的餃子看著黎商霖,一臉的好笑:「這就是我們家頂樑柱包出來的餃子?」
黎商霖:……
-
桌子旁邊。
黎文霍:「你可少吃兩個吧,等會兒光搶了餃子吃不下去飯可就好笑了。」
黎衍:「彼此彼此。」
-
而身邊小糰子正眨巴著大大的貓瞳望著他,黎昱楓看過來輕哼了一聲。
小胖子有點氣鼓鼓。
還去看正捧著杯杯喝的美滋滋的小糰子。
家裡這麼多哥哥滿足不了她,在外面找了個野哥哥還不算,還要再從別處帶一個回來爭寵。
黎昱楓渾身戒備,湊在小糰子身邊。
雲寶歪頭,大大的貓瞳看著他後面。
好像他後面有什麼東西一樣。
這熟悉的感覺讓黎昱楓一毛。
身子僵住:「怎,怎麼了?」
雲寶眨巴眨巴眼睛,伸手——從他頭髮上將一團羽絨服的毛毛摘下來。
「沾了毛毛。」
雲寶一本正經又格外無辜。
黎昱楓:……
「你是不是又在嚇唬我?」
「雲寶可不嚇唬聽話的哥哥。」
「哥哥難道你不聽話了嗎?」
黎昱楓噎住,氣鼓鼓的回去吃他的餃子。
-
眼前的一切都有著說不出來的生動。
不是縮在窗戶前面,只能與風為伴的寒冷,最後連風都捨棄的決絕。
身上很溫暖,不用去想肚子餓了該怎麼辦,也不用考慮身上的疼痛。
范尋看了半天,最後輕輕彎了彎唇角。
炒飯餡的餃子。
果然很好吃。
***
第二天一大早。
冬日陽光如同流淌著的淺金色水墨,透過玻璃落在地面波光粼粼。
柔軟的被褥里。
小小的身影陷在其中。
軟乎乎的小可愛和冬天溫暖的被窩達成了雙向奔赴,誰都不願意離開誰。
雲寶縮在被子裡,小手手都不想從被子裡掏出來。
迷濛的睜著眼睛,縮在被窩裡捏著手機快樂的數著進帳,給長安師兄打錢的時候,還不忘問候一下師父老人家的身體安康。
得知今年冬天大風又將房子損壞,還有青山道人又弄丟了一張銀行卡,三清道觀的頂樑柱表示完全不意外。
幸好她會賺錢,不然師父師兄他們沒錢吃飯飯,要是哭了雲寶都沒辦法哄。
就師父這命格。
小奶糰子軟乎乎嘆了一口氣。
還要多多賺錢才行。
忽的有另外的信息跳出來。
管逸康:『小大師,你醒了嗎?緊急情況,昨天晚上我小叔高燒不退,我們忙了一夜,現在還在燒,我尋思是不是跟那些東西有關係,小大師今天有空嗎?』
手機通訊錄,屬於漂亮金主小哥哥的頭像框還停留在昨天的問候話語和他那反差極大的顏文字上。
小奶團頂著被子坐起來。
按下錄音鍵。
發出沉穩又可靠的軟糯聲音。
她下床去拿自己的衣服,小臉嚴肅認真。
金主小哥哥你等著。
雲寶來了!
客廳。
黎商霖單手抱著小糰子。
他已經聽完了小糰子的話,順理成章的將工作推到了已經前往公司的大兒子身上,給自己請好了半天的假期。
「車子已經在準備了。」
坐在爸爸臂彎里的小糰子點了點頭,抱著爸爸的脖子,正想要說什麼。
就被黎商霖往嘴裡塞了一口粥。
小糰子腮幫子一鼓,大大的貓瞳睜圓,努力將那口粥咽下去。
「要吃過早飯才能去。」
「今天我要戴那個白色花花的帽子。」
小糰子乖乖點頭,趁著爸爸餵飯的空隙提出自己的訴求。
黎商霖想到這點悶悶應聲。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裡來的那麼多閒工夫,而且還不重樣。
小動物的他已經做夠了。
現在開始做植物樣式的,這次得到小糰子青睞的正是一頂雪白的鈴蘭花帽,上面倒沒什麼不一樣,頂著一個雪白的絨絨球,但是帽檐兩邊延伸下來一塊能護住耳朵,最下面是用絨線打出來的鈴蘭樣式的裝飾物。
雖然黎商霖做不了,整天看自家寶寶惦記著這幾頂帽子心裡酸得很,但也不得不承認,管家這小子審美的確在線,他送來的那些帽子一戴上,在冬天裡,可愛成倍的上漲。
黎商霖想著,又酸的不行,將舀了粥的小勺子塞進雲寶的嘴裡。
范尋和黎昱楓在這個時候吃完了早飯。
小糰子已經揮了揮自己的小手手跟兩個哥哥再見。
肉呼呼的小胖子倒已經很適應,他背著書包好似不經意的開口:「晚上我跟同學約了遊戲廳,那邊有一家的果脯很好吃,應該有杏子的。」
滿意的看著小糰子眼睛一亮,對著他揮手的動作更加殷勤,跟旁邊的范尋形成了鮮明對比。
黎昱楓滿意了。
伸手戳了戳若有所思的范尋。
「走了,上學去。」
***
車子停在管家大院門口。
小奶糰子本來私下對自己熟悉的人就有些嬌氣,此刻更被她爸爸一手寵成了小嬌包,白淨的小臉上還戴著口罩,白色的口罩上面畫著貓咪鬍鬚,小糰子此刻真像是一隻鈴蘭小貓。
昨天半夜又下了一場雪,管家外面的小池塘都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欄杆上覆著白雪。
這小池塘下面的水倒很深,胖嘟嘟的錦鯉們除了遊動的水層低了一些之外,倒沒受到這溫度的影響,察覺到人來,紅白錦鯉率先往上探了個腦袋。
剛被上層的水凍得一個哆嗦,還沒等下潛,它就看到了被爸爸抱著的小糰子,一個激動就要擊破冰層來個漂亮的鯉魚躍。
讓她見識見識自己苦練許久的技術。
然後被金色錦鯉壓著往下游。
還錦鯉躍呢,上去你就成了凍魚了,你個憨憨!
雲寶看過去也就只看見一條暈頭轉向的紅白胖錦鯉被金色錦鯉一尾巴給拍回了水下。
估計都凍得夠嗆。
雲寶大大的貓瞳眨巴了眨巴。
想著自己早上跟被窩的纏纏綿綿。
小奶糰子摸了摸下巴。
「可真是有精神。」
-
管老爺子昨天也折騰了大半宿,本來身子也不好,一早又感覺不太舒服,被送回去休息了。
但現在管良的高燒還沒退下去,而且這高熱來的過於蹊蹺。
人現在也還迷迷糊糊,各種藥都用了,按道理來說,這些藥下去,這場病再怎麼不好,高燒也該在藥物的壓制下有所緩解。
但偏偏這溫度一直在三十九度動也不動。
管逸康才覺得壞了事,一大早算著雲寶差不多要醒了,才給雲寶發消息。
——
床榻上的小少年褪去了往日的清雋淡然,高燒讓他冷白的皮子上染上淡淡的薄紅,那緋紅的唇瓣才剛剛被人蘸了些水液擦拭,瑩潤閃光。
即便穿著黑色的絲綢睡衣,呼吸略有急促,也還是帶著那種民國時期君子如玉般的沉穩。
就連生病都與旁人不太一樣的感覺。
雲寶仔細看了一眼。
動作稍稍一頓。
「山根到壽上染了灰光,像是被什麼衝撞到了,的確不是尋常生病。」
她示意爸爸將自己放下去,還戴著貓咪口罩,沉穩的走到了床邊,懷中抱著她的小黃布包。
管逸康只看著對方的背影,心都已經放下來了不少。
雲寶已經繞著床走了兩圈。
「不應該啊。」
她微微皺著眉頭。
「屋裡風水很好,也沒有其他人動手腳的機會,小哥哥還戴著雲寶做的吊墜,有什麼東西能這麼衝撞到哥哥?」
屋內一時之間看不出破綻。
小奶糰子像是守著一座不能開採的金山。
最後雲寶的目光又仔細落在了管良的臉上。
片刻之後,她抬頭,看向管逸康。
「最近管家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合作?財帛宮勢微,是有所變動的徵兆。」
「最近的合作挺多的——」
管逸康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
「不過說起重要的合作,好像是有一個,跟樂家的地產合作。」
***
管家大宅之外。
車上下來兩人。
其中一人一身名牌,染著張揚的紅髮,耳朵上壓著耳釘,盯著管家大門看了一會兒。
「的確金碧輝煌,難怪管家那幾個人爭得頭破血流。」
而相比之下,另一人則安靜低調的多,只唇角帶著禮貌的微笑。
「大少爺,二少爺,我們進去吧。」
負責開車的助理已經停好了車子,走到兩人身邊。
-
管家那邊已經接到拜訪的消息,帶著幾人走到了會客廳。
「真的假的?我說怎麼剛剛把人都趕出來了。」
「好端端這麼多醫生不用,晚上明明都送去醫院了又因為要看這個風水玄學大師給送回來了。」
「這可真離譜,要不是知道今年是什麼年,我還以為得往前數個幾百年呢。」
「小聲點,也就是現在周圍沒人,這風水玄學師我聽說可大有來歷,之前宴會上,管老也頗為器重,要我說真是越有頭有臉越相信這些,你是沒看見葉醫生臉都黑了。」
-
門內。
「風水玄學師?管家這是在搞什麼?」
他被家裡放肆慣了,性格張揚跋扈,誰都不放在眼中心上,而且樂家也不是什么小世家,能跟管家合作,在管良生病的時候還能上門關心,雖然不比管家,但在京市絕對也能夠橫著走。
上一次的宴會,他倒是沒來。
他父親看見了這些事情,但家中幼子無狀,讓人頭疼不已,他倒怕樂文峰這混帳東西再胡作非為衝撞了什麼,給樂家帶來災禍,在他叛逆的年紀自然不會跟他多說什麼。
於是一頭紅毛的青年姿態張揚,就打算推門而出。
「我們還得合作呢,小孩子生病可不是什么小事,管家人可別搞那些什麼封建迷信,再給耽誤了。」
說小孩子倒也沒錯。
畢竟管良還沒到十歲,即便再怎麼厲害,在樂文峰眼裡也是個小孩子。
往日他總覺得跟這個九歲多的孩子同輩相稱頗為奇怪,但他雖然為人任性叛逆,喜歡跟他老爹對著干,對管良的感覺倒還不錯,聽見管良生病,真有幾分著急。
此刻一聽外面說的這些不靠譜的,立馬就惱火了。
跟在他身後同父異母的弟弟樂易垂下眼瞼,清雋青年遮掩眼底的情緒,還好聲好氣的勸著。
「哥,這畢竟是管家,不是咱們家,父親說了,要謹慎行事,今日我們只是來探病——」
「你嘴裡就漂亮話多。」
樂文峰冷笑了一聲。
人已經風風火火出了門,樂易知道自己『哥哥』這性格,幽幽嘆了口氣,沒再伸手去攔。
「這裡有哥倒也足夠了。」
他回頭看向助理。
他也沒聽說過那風水玄學師有什麼能耐,對此根本沒放在心上,只唇角溫和笑著。
「策劃案還有很多地方要修改,我也不在這裡礙眼了,去公司吧。」
***
雖然還不能確定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厲害,還能衝撞到管良,讓他發起高熱來。
但緩解的辦法自然是有的。
床的四周貼了雲寶剛畫好的符紙。
管良這個時候察覺到人來,熱浪翻滾之中,眼眸迷迷糊糊掀開一條隙縫。
就看見雲寶手中握著自己的小拂塵,在他身上拍打。
所過之處,邪氣潰散,逐漸輕鬆。
「小叔。」
管逸康見管良睜眼,心裡一下子安穩了不少。
以前管良生病,只要睜眼,就還是那個沉穩冷靜的掌權者,發號指令讓人安心。
他現在回來公司工作,還有了女朋友,已經時不時幻想著可以組成一個小家庭。
他自覺自己得足夠獨當一面,就跟他小叔一樣,承擔起作為一個男人的責任——
-
管良此刻睜開眼。
小少年面上染著薄紅,眼底沁了點點水霧,色澤如濃墨在水中暈開,緋唇微張,髮絲耷拉下來,氣質蔫蔫。
光這麼看著,就無端可憐委屈。
「雲寶,難受。」
他的嗓音也啞了,軟軟的。
小糰子摸了摸他的額頭,可靠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哥哥不怕,雲寶在呢,沒事了。」
徒留小奶糰子身後站著的管逸康話語噎住,睜圓了眼眸,看著眼前一幕目瞪口呆。
才想著,要學著跟小叔一樣,撐起一片天地來。
轉頭就見到管良這幅樣子。
管逸康現在就是茫然。
他以前見過管良生病的模樣。
管良體質特殊,即便他自己再怎麼注意鍛鍊,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武健體,但身上總還是沾染些病弱氣質。
突然發熱也不是第一回了,但一直高燒不退,半點反應沒有,還真的確是第一次。
想著以前——管良黑眸沉穩,額頭冒著細汗靠在床頭,床上小桌放下,上面放著電腦,裡面一般是管家的大小事務,安排事情的聲調也格外沉穩,一層層部署下去,絲毫沒被生病打亂步調。
畢竟那時候他外公身子骨虛弱了,將權利交給管良,管家本家、旁系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後嘲笑著外公的決定,並死死盯著六七歲孩子犯下的任何一個錯誤。
只不過即便知道這個剛剛接手管家的孩童厲害,也沒想過這麼厲害。
那時候他還在國外上學,只能時不時跟小叔見上一面,管家比現在可不安定的多,管良那個時候就能夠獨當一面。
感嘆外公眼光老辣的同時,也不得不承認這人實在多智近妖,太過於妖孽。
而現在——
妖孽少年軟軟的窩在被窩,輕輕靠在床頭。
緋色的唇乾裂,小糰子剛剛倒了熱水,遞到他手裡,被他捧著小口小口的喝。
語調虛弱是不曾聽過的柔軟,時不時側頭低咳一聲,虛弱至極。
之前好似也沒有病的這麼厲害過。
這次應該是太嚴重了。
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
即便周圍貼了符,用她的淵尺浮塵將那邪氣打散。
也只是能讓藥物起效,不被這衝撞到的邪氣帶的一直高燒不退。
說到底真正的風水玄學除了降妖驅鬼之外沒有什麼立竿見影的特效。
對身體的損害還是需要發展起來的醫療慢慢調養。
管良身上沉重的感覺消散了不少。
也沒有多久,體溫就從三十九度掉到了三十七度多,還在低燒,但人已經清醒過來。
黎商霖雖然看著自家寶貝給她『金主哥哥』端水有些不爽,但也沒去添亂,等在一邊。
看著雲寶已經將管良帶著的吊墜取下來。
將吊墜拆開,沒見到裡面的符紙,一小堆灰燼碎屑自吊墜里墜落。
在屋內的幾人都神色一凜。
即便他們不會風水玄學,但也知道符咒化成灰燼,顯然是被什麼厲害的東西衝撞到了,不是尋常事情。
雲寶輕輕皺了皺眉頭。
「哥哥,最近可是有什麼重要的大生意?得罪過什麼人嗎?」
雲寶做完這一切。
拉著凳子坐在了床邊,開口問話一本正經。
「這東西是奔著奪命來的,但云寶現在還不能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只能看出來是跟哥哥最近的一些生意有關。」
管良跟著回憶。
「最近的生意上沒什麼大變動,雖然有些幾家大合作,但都是管家合作多年的夥伴,關係基本上還不錯。」
雲寶歪著自己的小腦袋,小臉上染了點苦惱。
管良剛喝了幾口水,緋唇紅潤,病態蒼白的臉色上還染著些許薄紅,本是想說對方既然動手,早晚會露出馬腳來,他並不多麼擔心。
就見這小糰子起身,抬手——抱上來。
管良眼眸睜大了一瞬。
雲寶的小手手已經在他的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學著大人的模樣安慰人。
「雲寶肯定會把壞東西抓到的!」
為了漂亮金主小哥哥。
柔弱的小少年一動不動,乖乖的任由小糰子抱上來。
剛剛本來要說出口的話也不說了。
只垂眸一副聽話模樣。
此刻門被輕輕敲動了幾下。
「先生,樂家少爺今日來探望您,聽說您醒了,人已經過來了。」
管家和樂家平時關係就不錯。
樂文峰這人又沒什麼心眼。
頂多脾氣急性子直,大少爺脾氣有些張揚跋扈,對他老爹一身叛骨,但實際上比不少人相處起來要舒服。
還不等雲寶這邊結束,人就急著過來是有些失禮。
管良倒不怎麼意外,只看了小糰子一眼,見小奶糰子一臉認真的點了頭,一副打算將管良周圍人都看一遍的架勢,也就讓人進來了。
——
樂文峰一路走過來,想著那些人的話,心裡還反感的不行。
管家倒也是,這種急病不讓人好好在醫院待著還要找什麼風水玄學師來看。
電話鈴聲響起,樂文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就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他老爹有些暴躁的聲音響起來。
「什麼叫亂來?」
「我可告訴你,別隨便招惹管家那位小先生,人家有能耐有本事,那你上去要是冒犯了小先生,老子我第一個不饒你。」
樂文峰的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
「樂意那傢伙轉頭就給你通風報信了?你也不看看你相信的是什麼東西,這都什麼時代了?相信風水玄學,相信算命治病?人家醫學生五年本科三年碩士三年博士再加上三年規培和主治考試,總共學十四年才是小主治醫師,給你哼哧哼哧治病不是讓你的腦子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
樂文峰越說越生氣。
「那算命先生瞎算幾年倒比人家醫師還厲害了?這是什麼思想,你要是過幾年生病,弄個什麼風水玄學大師到家裡來,可別怪我給你轟出去。」
不等對面再說話,樂文峰一下子掛了電話,手機關了機。
爽了。
好,保持著這樣的態勢,把那騙錢耽誤治療的傢伙給懟了!再把管良拉回醫院去。
心中想好,他加快步調。
——
黎商霖到了會客廳等著小糰子辦完事情回去。
屋內只有管良管逸康加上一個小奶團。
「人呢?」
樂文峰下意識開口,隨後目光落在了管良身上。
管良已經靠在床頭,臉色明顯好轉。
管逸康手中拿著溫度計。
溫度降得很快,此刻管良的體溫已經降到了剛剛三十七度。
樂文峰還有些茫然。
剛剛聽著那些人的話,管良此刻應該還高燒不退才是啊。
這才多長時間,這就要好了?
總不能真是被那風水玄學大師給看好了吧?
管逸康看著對方也有些無言。
「你這風風火火的進門找誰啊?」
「不是說找了個什麼風水玄學大師來給你看病?我跟你說這絕對是騙子不能相信!」
樂文峰捏緊了自己沙包大的拳頭,憤憤咬牙。
還不忘搜尋。
管良雙手交叉撐在小桌上,見人的時候,唇角帶著習慣性的笑意,黑髮沒經過打理有幾縷胡亂翹著,略有病態看著倦怠又陰鬱。
在旁邊聽了半天的管逸康:……?
「等會兒——」
他眯了眯眼睛,不敢相信的再問了一遍。
「你要教訓誰?」
-
小桌上。
傭人剛剛送上來了酸酸甜甜的熱果茶。
知道雲寶要過來,今天的甜點是杏子干曲奇。
雲寶來的次數不少,管家的小部分傭人也已經習慣了這麼一個漂亮又厲害的小可愛。
每次吃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就像是只可愛的小倉鼠,叫人的時候又甜又糯,沒半點架子。
雲寶才坐下吃了半塊餅乾,懵懵的咬碎嘴裡的酥脆曲奇。
先是看了一眼對方的面相,雲寶將曲奇塞進嘴裡,喝了一大口熱的果茶,才站起身。
看著仰著小腦袋一本正經的,。
即便張揚放肆如樂文峰,面對這個年紀的小朋友,髒字也吐不出來。
荒謬二字噎在喉嚨,將他臉憋得通紅。
只能死死的盯著小糰子。
「我勸你可老實點吧。」
管逸康抬手,啪的一下拍在他後腦勺上。
畢竟跟著雲寶也處理了不少業務,聽過不少小糰子說的話。
雖然這白軟的小可愛有點像是黑芝麻餡的湯圓,但有一點倒是真沒錯,她從來不說大話,不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