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還想給彼此留最後一點顏面，但現在看來，已經完全沒必要了。
「因為我是葉家見不得光的私生女，所以即便我在大門口跪了一天一夜，他們也不會借我一分錢，因為葉家的干擾，明明說好把錢借給我的你，最後又臨時變卦，是你們一步步把我逼上絕路，到頭來卻還要問我為什麼這樣作踐自己，季驍，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有意思嗎？
當然沒意思。
葉婉晴的眼睛紅得厲害，眼神卻十分清明，季驍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慌亂。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大約，是接下和顧靳淵的交易時候，才終於死心認清一切的吧。
人在最絕望的時候，看事情就會變得特別通透，以前固執抱著的僥倖和希望都會幻滅。
其實沒有誰會一直在誰身邊，也沒有誰可以一直依賴誰，人要學著長大，學會憑藉自己的力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季驍的手鬆動了些，葉婉晴趁機甩開他的手。
素白的手腕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紅印，微疼，不過很快也會消失不見，就像她和季驍的曾經。
「我在葉家很不受待見，葉知欣和葉展詢在學校欺負我的時候，謝謝你幫了我不少忙，但……」葉婉晴停頓了一下，定定的看著季驍，深吸一口氣，終於把內心深處最陰暗的一面揭開。
「季驍，你應該很早就知道葉知欣喜歡你了吧，你卻偏偏和我走得很近，而且每次都恰好在她欺負我之後出現在我身邊，這些真的都是巧合麼？」
「婉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季驍的臉色陡然變得僵硬，伸手想拉住葉婉晴，卻被她後退兩步躲開。
喉嚨發乾，葉婉晴艱難的舔了舔唇，抬手把散落的髮絲勾到耳後，每說一個字都很艱難。
「我一直覺得能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直到五年前你在電話里反悔拒絕借給我錢，你應該不知道我還厚著臉皮去季家找過你吧？」
「婉婉……」
季驍低喚，聲音除了慌亂竟然還多了一絲哀求。
葉婉晴有些驚詫，她記憶中的少年朗潤如風，有著自己的驕傲，怎麼會這樣低聲下氣的和別人說話，況且還是她這樣的人。
眼眶一熱，縱然再如何克制，淚水也在瞬間決堤而下，只有緊緊握著拳頭才沒有讓自己失控到嚎啕大哭。
她清楚的記得五年前季驍說的每一個字。
我幫她，只是因為她很弱，我能從她身上找到優越感。
她用那種可憐巴巴的眼神感激的看著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個救世主。
我越幫她，她受到的刁難越多，對我的依賴就越強。
就像馴化自己的寵物，到後面，她會發現她的世界只有我一個人可以依賴，只要我招招手，她就會對我搖尾乞憐……
真相太過殘忍冷酷，葉婉晴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狠狠插了一刀，五年前的傷口結了痂又被她自己無情的撕開，鮮血淋漓。
「季驍，我其實是個很軟弱的人，要的東西也不多，這世上有很多灰姑娘等著你去解救，你不必非要在我身上找優越感，之前請你幫忙是我利用了你，我向你道歉，現在我累了，不想再和葉知欣鬥智鬥勇，請你離我遠點好嗎？」
葉婉晴說完呼吸急了一些，她感覺胸腔好像被一塊大石頭壓住，連呼吸都變成了一種累贅。
「婉婉，五年前我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但這五年我遇到了很多人，從來沒有一個能讓我再有保護的欲望，我對你的感情不止是我說的那樣！」
季驍急切的解釋，伸手抓住葉婉晴，這一次，葉婉晴沒能避開。
見狀，季驍直接把葉婉晴按進懷裡：「婉婉，這五年我一直在找你，也很想你，在我心裡，你比我想像中重要，五年前沒有幫你，我很愧疚，我願意用接下來的時光補償你。」
聽見『補償』兩個字，葉婉晴愣了一下，隨即掙紮起來：「季驍，兩個人在一起需要的是愛，而不是愧疚和補償，你……唔！」
話沒說完，唇被堵住，季驍急切的吻著，動作有些粗魯，像是急著要證明什麼。
葉婉晴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這男人在幹什麼！？他不記得自己已經有未婚妻了嗎！？
葉婉晴呆了一瞬，掙扎得越發厲害，牙齒也用力的咬下去，口腔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分不清是她的還是季驍的。
掙扎得太厲害，季驍終於鬆手，卻仍抓著葉婉晴的手道：「婉婉，我愛你，我不介意你有個孩子，我……」
「啪！」
葉婉晴用盡全身力氣打了季驍一巴掌，空氣凝滯，剛剛生出的幾分旖旎消失殆盡，只剩下無聲的對峙。
「清醒了嗎？二少？」
葉婉晴問，眼睛亮得嚇人，渾身都散發出冷意。
季驍微微垂著頭，眼睫顫了顫，看不清表情，只抿著唇不說話。
這一巴掌疼的不只是他，葉婉晴整個手掌都麻了，舌頭也痛得沒了知覺。
吐出一口血水，葉婉晴堅定不移的開口：「孩子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是我最大的驕傲和希望，你沒有資格介意他們的存在！」
「婉婉，我剛剛的話，沒有惡意，我對你也是真心的，你真的要跟我斷得這麼絕？」
「季驍，發生了這麼多事，難道你覺得我還能裝作若無其事？你未免太高估我了。」
葉婉晴坦白的說，五年前那件事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逼得她崩潰。
聽出她語氣里的堅決，季驍抬手擦去唇上的血漬：「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病剛好，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這便是退讓，葉婉晴斂了心神，沒再說話，拉開車門坐上去。
她不擅長和人撕破臉皮，剛剛說出那些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勇氣和精力。
直到車子開到小區樓下，季驍都沒有再開口說話，下車，葉婉晴想了想還是叮囑了一句路上小心，季驍沒回答，直接開車離開。
在路邊站了一會兒，葉婉晴才轉身進了小區，走了沒兩步，門衛上前叫住她：「請問你是住在1121的葉小姐麼？」
「我是，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