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五年前有了孩子，老爺子對顧靳淵的態度有很大的轉變。
儘管知道顧靳淵沒有教育孩子的經驗，也不大知道該怎麼跟孩子相處，老爺子還是沒有過多的干預顧靳淵對顧榛木的教育，像這麼當面質問顧靳淵知不知道怎麼當爸爸還是頭一回。
吼完那句話後，辦公室陷入一片靜寂，顧靳淵停下手裡的動作，掀眸定定的看著老爺子。
那眼神，在顧靳淵剛回顧家的時候老爺子也曾見過。
像頭狼崽子，眸光幽綠，且裝滿了野性，甚至還有那麼一絲冷血無情的獸性。
老爺子有點後悔，抓著拐杖的手用力到指節泛白，他知道爸爸這個詞是顧靳淵內心最深處的痛，所以他一直避免在顧靳淵面前提這個，今天也是太著急太生氣，才會脫口而出。
「我不是那個意思。」
最終還是老爺子先服軟，他年紀大了，再沒年輕時馳騁商場的沉穩霸氣，也沒那麼多高傲，顧靳淵不肯低頭，就由他來低。
「兩個孩子才五歲，什麼都不懂，你讓陸洲帶他們去哪兒我沒意見，但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他們身上流著顧家的血脈，也是顧家的後人，我不管顧氏的事，難道還不能管管他們嗎？」
人老了就是這樣，喜歡小孩兒，喜歡熱鬧。
以前一個人住老宅還不覺得，自從到歷城，每天看著葉晨林嘰嘰喳喳在眼前鬧騰，現在猛然不見了，老爺子自然很不習慣。
顧靳淵也是吃軟不吃硬，老爺子服軟之後，他的臉色也和緩了兩分，猶豫了一下，不再撒謊騙老爺子，坦白道：「古家來人把他們接過去玩幾天。」
「古家？哪個古家？」
老爺子驚愕，腦子裡很快浮現出古老爺子的臉，他還記得自己之前給葉婉晴打過電話，嘲諷葉婉晴抱上了古家的大腿，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古家竟然會派人把孩子接走。
「古家憑什麼來接走孩子？就憑那個死老頭認了那個女人做干孫女，難道就想白得三個孫子？」
顧老爺子越說聲音拔得越高，這個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顧靳淵被他吵得有些不耐煩，眉頭擰在一起，顧老爺子也不想跟他多說，走到沙發上坐下，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顧老爺子在商界聲望極高，和古老爺子也打過幾次交道，誰也沒想到，臨了臨了還能搶上孩子。
助理動作極快，飛速把古老爺子的電話號碼發到顧老爺子手上，顧老爺子氣哼哼的撥通，等對方按下接聽，立刻開口怒罵：「姓古的，你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快把我曾孫子送回來！」
顧靳淵：「……」
記憶里顧老爺子還是商場上那個殺伐果決的大佬，猛然看見他像個市井小民一樣罵街，顧靳淵受到不小的衝擊，很不習慣。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古老爺子說了什麼，顧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嘴裡直罵人：「你個老東西，說你不要臉你還真的不要臉啊，那是我們顧家的人，關你什麼事，你什麼都不管，就想白撿兩個大胖孫子，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
「……」
「什麼？三個？」
知道真相的顧老爺子控制不住了，直接掛斷電話。
他背著手在辦公室走了兩圈，惡狠狠的瞪了顧靳淵一眼，知道指望不上他，直接打電話讓助理訂飛機票。
顧家的血脈，不能就這麼流落在外面！
老爺子怒氣沖沖的走出辦公室，剛走出門口又折返回身看著顧靳淵：「那個女人我不管你怎麼處置，孩子是顧家的血脈，誰都不能把孩子帶走！」
扔下這麼句話，老爺子直接離開。
顧靳淵被吵得沒有心情繼續辦公，起身走到床邊，外面天已經黑了，整個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
顧氏現在已經熬過了股東撤資那段飄搖期，阮希雖然臨時撂挑子，但不得不承認，這段時間的事務他都處理得很好，只是他走得太急，所有的事情全都堆到顧靳淵身上，讓他抽不出精力來管其他的事。
古家選擇在這個時候接走孩子，也是有這方面的考量。
「顧總？要幫你沖杯咖啡嗎？」
秘書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問，生怕顧靳淵遷怒把火撒到她身上。
看見她那張臉，顧靳淵突然有種很陌生的感覺，他竟然是一個這麼讓人害怕的人嗎？
那個叫葉婉晴的女人好像從來不會在他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五年前她怕他，表情是怯生生的，眸子卻帶著水光，楚楚可憐惹得人忍不住想欺負。
五年後再遇，她雖然怕他，眸底卻總是藏著不易察覺的倔強執拗，像一隻被剪了爪子的貓，總有一天會重新長出爪子繼續撓人。
那個叫葉婉晴的女人，於他而言，終究是很不一樣的。
「不要咖啡，要杯熱牛奶。」
顧靳淵開口，聲音難得平靜，雖然還是很冷漠，在秘書耳中卻已經算得上是溫和。
秘書嚇了一跳，片刻後才回答：「好……我……我這就去倒。」
慌慌張張出門，秘書還差點絆了一跤，不知道今天顧總怎麼這麼反常。
熱牛奶很快送到，秘書沒敢說話直接退出房間，顧靳淵拿出手機，熟練的黑了軟體登上葉婉晴的微信帳號翻看她的相冊。
和很多寶媽一樣，葉婉晴很喜歡發葉晨林和葉暮森的照片，兩個孩子，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幾乎全部都被記錄下來。
之前沒時間，顧靳淵沒仔細看過，這會兒慢慢翻著他才發現，原來這三個小屁孩兒也不是一生下來就長現在這樣，他們是一點一點長大的，如果不是這些照片，他都不記得顧榛木小時候到底長什麼樣了。
一路往下翻，顧靳淵的目光在一張照片上停住。
那張照片是四年前拍的，只有葉婉晴一個人，那個時候是冬天，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帽子，背著光來了一張自拍，照片拍得很唯美，但配的文字卻是：你好啊，自由！
那個時候她明明已經偷偷帶著兩個孩子逃得遠遠的，怎麼還會覺得自己沒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