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晴是在半夜驚醒的。
她做了噩夢,醒來後心臟還在狂跳不止,但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一點都記不清了。
病房裡很安靜,只有窗外清冷的路燈光投射進來。
葉婉晴坐起來,捂著胸口等了一會兒,感覺喉嚨發乾,掀開被子下床倒水喝。
一口氣喝了兩杯水,口渴雖然止住了,胸口卻還是很悶,像是壓了一塊巨石,連呼吸都喘不過來了。
葉婉晴拿過手機看了看,已經是凌晨一點過。
很晚了,但她心裡難受著一點睡意都沒有,便拿著手機出了病房門,想去找陸秋荷談談心,然而到了房間卻沒有看見人。
這麼晚了媽媽去哪兒了?難道看森森去了?
葉婉晴又上樓去了葉暮森的病房,葉暮森在床上睡得很香,床邊根本就沒有人。
葉婉晴眼皮一跳,卻還是安慰自己,也許媽媽看完森森正好下樓,和她錯過了。
葉婉晴又往樓下走,下樓以後還是沒看見人,整個人頓時慌了,她去找了值班護士,護士幫她找了找也還是沒找到,就通知了醫院的保衛部。
保衛部的人多,直接安排人每層樓逐一排查。
葉婉晴手腳發涼,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強,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個護士匆匆趕來:「葉小姐,找到了!」
葉婉晴噌的一下站起來,和護士一起下樓,卻被帶到手術室外面,看見手術室門外紅得刺眼的提示燈,葉婉晴如墜冰窖,護士在旁邊給她介紹情況:「保衛部的人是在安全通道的樓梯上找到你母親的,她從樓梯上跌下,流了很多血,一直昏迷在那裡。」
「我母親為什麼會跌倒?」
葉婉晴問,一開口聲音就啞得厲害,有些站不住,葉婉晴找到最近的椅子坐下,手卻冷得不受控制的發抖。
「具體原因現在還在查,如果是人為造成的,院方一定會立刻報警的。」護士安慰,葉婉晴沒有說話,抱著腿坐在椅子上,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多一點安全感。
她一直覺得醫院的夜晚很冷很冷,好像一到晚上,所有的寒氣都湧向了醫院。
十八歲的時候,她一個人在醫院度過了很多個無眠的夜晚,後來森森查出白血病,她更是經常出入醫院,到了今天,她依然沒有習慣。
沒有習慣意外,沒有習慣傷病,也沒有習慣生離死別。
見葉婉晴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護士又安慰了幾句便離開了。
這種時候,再多的安慰都無濟於事。
三個小時後,手術室外面的燈終於熄滅,葉婉晴腦袋轉了轉,思維遲鈍到無力思考。
手術室的門打開,醫護人員推著擔架出來,葉婉晴想站起來,腿和手都麻得無法動彈。
醫護人員把擔架推走,主刀醫生留下站在葉婉晴面前,他取下口罩鬆了口氣才開口:「手術很成功,但你母親顱內出血比較嚴重,還需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幾天,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醫生的語氣很嚴肅,像每一次葉婉晴作為家屬接到病危通知的時候一樣。
「什麼準備?」
葉婉晴仰頭輕聲問,眼睛又干又澀,有些想哭,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
「你母親很可能醒不過來,會成為植物人。」
成為植物人。
這五個字在葉婉晴腦子裡炸開,炸得她整個人都嗡嗡的難以思考。
醫生見她表情僵住,目光都變得呆滯,又安慰了一句:「只是可能,我們會盡全力治療好她的。」
做了三個多小時的手術,醫生也很疲憊了,說完那句話就轉身離開。
葉婉晴坐在椅子上,過了很久很久才終於活動手腳站起來。
膝蓋有種針扎的刺痛感,這種刺痛讓她清醒了一點,提步朝重症監護室走去。
才剛做完手術,醫護人員不讓進去探望,葉婉晴只能站在門口透過玻璃窗看一眼。
陸秋荷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了管子和各種儀器,葉婉晴看不懂那些儀器上面跳動的數據和折線,只是貪婪的看著陸秋荷的臉。
她這前半生一直過得磕磕絆絆,只有在母親面前,才能有片刻鬆懈,做回孩子,如今這最後的避風港灣也要不在了,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去面對餘生。
「媽,求你一定要醒過來!」
只要你醒過來,我會努力好起來的,我會努力工作賺錢,就算沒有孩子,也會努力再找一個值得託付的人共度餘生,如果幸運,我還會再給你生一個外孫,我們會過得很好。
真的很好……
葉婉晴靠在玻璃窗上,視線終於模糊,潰不成軍,整個人失力的跌坐在地上。
為什麼她總是要遇到這樣的事?
與此同時,顧氏旗下某五星級酒店總統套房內,顧靳淵坐在沙發上,對面的艾斯城洗完澡穿著一身白色浴袍,端著一杯紅酒慢吞吞的走過來。
浴袍剛到膝蓋,腰帶松垮垮的繫著,露出小片結實的胸膛和腰腹,若是有女人在這裡,一定會被這樣的好身材刺激得失聲尖叫。
「你在葉振生車上動手腳了?」顧靳淵沉聲問,房間牆上的液晶電視正在播放一條交通事故,事故人正是葉振生。
「只是讓他的車胎漏氣罷了。」
艾斯城滿不在乎的說,報導中事故並不算大,葉振生從醫院開出去沒多久,車子就失控撞上了道路一旁的綠化帶,葉振生傷了一下,看情況反正是死不了的。
「都收拾乾淨了?」
顧靳淵的語氣嚴肅,這裡畢竟是歷城,葉家在歷城的勢力依然不容小覷,葉振生要是認真要查這件事,還是能查到一點蛛絲馬跡的。
艾斯城抿了口酒,表情怡然自得:「如果有沒收拾乾淨的,那就是我想讓他看見的。」
艾斯城說得相當自信,顧靳淵沒再說話,認識這麼多年,他是應該相信艾斯城的。
「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有個會,先走了。」
顧靳淵說著就要起身,艾斯城放下杯子,沖他挑眉笑起:「想不想知道這次謝飛為什麼會突然衝到醫院捅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