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內院,張燈結彩,春雨過後,空氣中瀰漫著雨後的土香,樹上的新燕來回採泥築巢,整個侯府都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
幾個丫鬟在忙碌著裝飾一處院子,弄走剛結不久的蜘蛛網,清理灰塵,擦亮座椅板凳,在房樑上掛滿紅綢,院外的柳樹枝剛抽出鮮嫩的枝丫。
今日侯府的新姨娘便要入府來,丫鬟婆子正急急忙忙收拾出一間院子,以便新姨娘入住。
雖然對這姨娘不說是極其重視,但也算是給足了面子,房樑上掛紅綢,府中里里外外交代下去,將院子打掃乾淨,打理一下花草樹木。
這些年來,侯府中只有一位夫人,其餘再無其他妾室,這冷不丁地進來一位姨娘,自然是要遭受許多非議的。
休息的空檔,丫鬟們就聚在一起說嘴,說的也不過是這侯府里皆知的事,算不得什麼秘密。
秦侯爺與夫人成親五載有餘,恩愛有加,秦夫人侯府上下被打理得井井有條,闔府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唯一的缺憾是兩人成親已經五年有餘,卻遲遲不見有身孕,為此秦夫人特為侯爺納了一房良妾來延綿子嗣,可謂是賢良至極。
說著便有人開始打聽起來這位將要進府的姨娘是何等身份 ,竟然被侯爺夫人看上,是府中頭一個姨娘,這等恩寵不是誰都能有的。
說起這個,就有多心的丫鬟,喜歡到外面打聽,當真讓她打聽到消息。
「聽說是個外面醫館的,無權無勢,也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若不是夫人抬舉,就算是進了府,也和我們差不多,只是同人不同命罷了,要是我能入侯爺的眼該有多好,不說是做一個姨娘,就是做一個侍妾我也是滿足的。」一邊說還一邊惋惜著,手指絞著手絹,一臉憧憬。
旁邊丫鬟忍不住啐她一嘴。
「就憑你,也不看看你什麼姿色,侯爺與夫人感情多好,侯爺眼光多高,會看得上你,你什麼身份,一個奴婢罷了,也想一步登天,做夢吧。」她臉上儘是嫌惡,對這小丫鬟不切實際的幻想有些嗤之以鼻。
小丫鬟見面子上掛不住,趕忙找補。
「你說個什麼勁,我只是隨後胡謅的罷了,也值得你這樣罵,我不說了就是,再說了我想想也不能了。」
誰知那丫鬟白她一眼,接著道:
「就是有這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也要知道你們幾斤幾兩,不要做那下等的事來,杏兒的下場你們還不知道嗎?爬床不成,被侯爺打了幾十個板子丟出府去,侯爺最不喜後院這些事,你們不要惹怒了侯爺,讓你們沒有好果子吃。」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絲毫不知管事嬤嬤在幾人後面,見她們不幹活,在這裡偷懶說嘴,氣紅了臉,大聲斥責道:
「都在這偷懶是不是?手頭上的事都做完了?姨娘馬上就要入府了,你們還是閒心在這裡打嘴碎子,趕快幹活去。」
嬤嬤話語一出,丫鬟一被嚇得一鬨而散,不敢再多嘴,去忙自己手底下的事,但是心裡也隱隱期待著,既然侯爺肯納妾,那之後妾室是不是會越來越多,就算是當個通房也好。
如今這侯府現在的當家人是秦頌,也是侯府的侯爺,年僅二十六,卻在朝堂之上獨當一面,任何人說起來都是要感嘆一句年少有為,在他年少之時,便隨著老侯爺四處征戰,立下戰功。
如今陛下年幼,地位在也是水漲船高,娶的也是當今太后娘娘的侄女,方家的嫡長女、掌上明珠方蓯依。
方家是太后的母家,身份自然是不用說。
眾人也都覺得兩人便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都說秦夫人溫婉賢淑,與侯爺琴瑟和鳴,恩愛非常,成親五年竟然未納一門妾室,外界傳言兩人惺惺相惜,舉案齊眉,感情非比尋常。
若不是因為子嗣,是斷不會納這門妾室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延綿子嗣,為了侯府的傳承。
秦侯爺納的也是秦夫人抬舉的女子,是個沒權沒勢的普通女子,若日後生下的子嗣也必將是交給秦夫人來撫養。
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無須多言,眾人也都知道這姨娘進府來的緣由,對這新姨娘算不上多恭敬,也就看在夫人的面上善待她,給她幾分薄面罷了。
隨著鞭炮聲響,丫鬟們都在互相分著飴糖,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也就是遇到什麼喜事,她們才有機會能吃上一點,若是在主子面前得力,那得到的好處也就更多,什麼主子不喜歡的糕點吃食都能分上一點,但是最主要的是要有一位好主子。
新人入了府,夫人抬舉,由嬤嬤扶著進門跪拜,在前廳內敬了妾室茶,主母隨便交代幾句,賞了一對鐲子。
就把人帶進到自己的院子裡,由丫鬟伺候,教引嬤嬤交代晚上要注意的事宜。
只是今日侯爺本該回府來,卻在宮中絆住了腳,前段時間又奉命去禹州辦事,近幾日才回來,知道夫人給置辦一門妾室,雖然應下,可也不甚關心。
看樣子侯爺對這姨娘沒有多上心,一切只不過是給了秦夫人的面子,嬤嬤也就對此也不太上心,只是隨便交代幾句就出去和其他人喝酒
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喝上一點小酒,自然是心熱,也沒管裡面的人是不是都記住。
她們也認為這種事還需要教?多做幾次也就會了。
丫鬟看著嬤嬤都撤走,往裡屋瞧了一眼,只見一個倩影在床頭坐著,如今這位姨娘連侯爺面都未見著,妾室茶也未讓侯爺喝上,看著著實可憐。
眾人都在猜測今晚侯爺會不會去她房裡歇息,有的甚至偷偷設了賭局,押了賭注,就等今晚看最後的結果。
華燈初上,禮炮聲停,秦府逐漸歸於寂靜,一改白天那般吵鬧,整個侯府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除去打更的聲音不時會響起,便再沒多少聲音。
長燈夜下,一身穿粉紅衣衫的女子坐在榻邊,身量纖細有致,是個難得的美人。
不時會抬頭看一眼屏風處,那裡正對著房門,若是有人進來便可一眼看見。
女子看上去沉穩冷靜,但緊抓著衣角的雙手足以暴露了她略顯緊張內心,有時長呼幾口氣又吐出來,抿了抿唇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上移到她的臉頰,臉頰帶著微粉,眉眼之間帶著疏離和無措。
嘴唇輕輕地抿著,上面紅色的口脂卻十分不適合她清淡的妝容。
她一個人坐在那裡,與周身的環境格格不入。
她環顧周身的環境,紅色的輕紗床帳掛在床邊,繡著鴛鴦戲水的寢被,整齊地疊放在榻側。
榻上還撒著紅棗、花生、蓮子、桂圓等乾果,寓意著多子多福,早生貴子。
可就是這喜慶的環境,她的內心無法平靜,周身都是陌生的環境,整個屋子安靜得可怕。
在屋中的櫃檯上堪堪點上兩盞紅燭,整個房間被映照成了暖橙色。
燭火在空中跳動,突然發出「刺啦」一聲響,都能將女子驚得看向外面。
這時屋外有人走過腳步聲和輕聲交談的聲音,隨著人離開,聲音漸漸淹沒在黑夜,屋內又恢復了方才的安靜,一根針掉落都能聽見聲響。
好在虛驚一場,自己要等的人還是沒有來,緊接著她微微皺眉,眼睛一直望著前方的屏風轉角。
女子一直坐在榻上等候,過了亥時也不見困意,靜靜等待著人到來。
估摸著半個時辰後,外面又響起一聲腳步聲,丫鬟推開久閉的房門。
頃刻間,一陣風夾雜著酒氣的風趁機從外面吹進屋內,感覺不到絲毫的涼爽,覺得悶熱。
文南星猛地吸了一口氣,極力控制著自己想要奪門而逃的衝動。
接著門關上,外面傳來幾聲蟬鳴擋在了門外,屋內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文南星眼睛一動不動死盯著繡花屏風後一抹高大的身影,心臟如擂鼓般在胸腔內跳動,她緊閉呼吸,每每呼出一口氣,心臟如同被人攥著一般難受。
看著身著黑衣的男人繞過屏風,向她這邊走來。
她猛地呼一口氣,呼吸聲在這密閉的空間顯得尤為厚重,手抓著衣角,狠狠攥緊,滲出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