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奶奶的墓前，蘇清淺獻了花。
「你奶奶走得早，說認真對我來說，額，有些冒犯，但是事實上的確讓我覺得有些幸運。」
人命在天。
蘇清淺覺得怎麼樣，並不能左右我奶奶的生死。
我並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
「幸運什麼？幸運得到了我這頭牛馬好幾年？」
「幸運我能每天都看見你，聽見你說話，我一直都在幻想你是我男朋友，因為你一直在我身邊。」
「女人嘛，都是感性的動物，這樣的幻想持續得越久，我越發的會無理取鬧，越發的在你面前把所有情緒擴大化。」
說到這裡，蘇清淺頓頓才繼續說道，「當然，我的情緒擴大化不是你的問題，而是我自己沒有控制好。」
「可是，你口口聲聲說最感謝當時我給了你一個，沒有我你甚至一輩子都沒有可能得到的機會，你就沒有半點的報答之心嗎？」
我怔了怔，張了張嘴扭頭看她。
「那這幾年陪在你身邊的，不是我，而是一頭牛一匹馬咯？」
蘇清淺眉頭一挑，神色還是嬌柔陽光的鄰家女孩，聲調好聽，吐出來的字義卻截然相反，「那算報答？」
「不算嗎？」我反問。
「那你為什麼在我身邊的時候，在我情緒失控的時候，你不勸我兩句？」
「你有阻止我做一些無謂的，情緒上的波動嗎？」
「沒有吧？」
蘇清淺搖了搖頭，「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可是啊，我覺得，你是不是也應該為我之前的情緒易波動，負一點責呢？」
我愣了一下。
腦海里各種思維光速交織碰撞，對撞出來的劇烈的，熾熱的火花一個勁地衝擊著我的腦門。
「你不覺得，你所謂的報答，不過是讓你自己的心裡沒有道德的內疚感嗎？」
「你不覺得，你之前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一隻鴕鳥？什麼都百依百順，什麼都逆來順受，好事自然沉默，壞事也沉默。」
我睜大眼睛看著蘇清淺，抿了抿嘴。
但凡是個文化水平低的人，恐怕都沒辦法理解她的這番話。
不作為，的確也是一個過錯，我真的是報答嗎？
我捫心自問，和蘇清淺相處的那幾年，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沒有心懷感激設身處地地去思考過。
真像是一個月幾百塊，玩什麼命的感覺。
蘇清淺看見我默然不語，忽然湊近了一些，嘴角勾起了一抹輕笑，「沉默是罪啊，天養哥哥。」
我身軀一顫，垂眸看著身邊的蘇清淺。
我深吸了一口氣，瞬間明白了蘇清淺這番攻心計的緣由。
「但是現在我已經離開了蘇氏集團，我不會回去的。」
「你還想要我怎麼報答你，你儘管提，我都可以滿足。」
我緩緩開口，已經做好了哪怕把公司都獻出去的準備。
但蘇清淺壓根就沒有在意我的公司。
「那，我要是想和你生個孩子呢？」
我愣了愣。
「什麼？」
「哈哈哈！」蘇清淺忽地笑了起來。
很開朗，很天真的笑。
「天養，你臉紅了！」
「這還是我第二次見到你臉紅呢！哈哈哈，太可愛了吧你。」
我摸了摸鼻子，忽然被蘇清淺調戲了一下，氣氛倒是鬆了一點。
「啊，你第一次見到我臉紅是什麼時候？」
我無聊地問了一個很無聊的問題。
她微微傾身，附耳，「在你第一次對林筱筱說汪汪的時候。」
我眨了眨眼，旋即失笑。
「過去的事就不提了。」
蘇清淺背起雙手，妮子大衣在外，高領的黑色羊毛針織衫在里，在加上一個輕巧的馬尾。
好看，像冬日裡綻放在野地的，一朵嬌艷的花。
「我好奇一個問題。」
我們一邊往回走，蘇清淺一邊又問。
「什麼？」
「李鳶喜歡你多久了？」
我微微扭頭，看了蘇清淺一眼。
「不知道，大學到現在吧？」
我猜的。
李鳶應該是喜歡我的，從那時候到現在，卻是我對李鳶的喜歡年限。
她是我黑暗人生經歷里的唯一一道亮光。
「挺好，你知道我喜歡你多久了嗎？」
「這個東西沒有可比性。」
我直截了當，預判了蘇清淺想要說的話。
「當然沒有可比性，我從高一見到你，就喜歡你到了現在，一直到今天。」
蘇清淺說著，將手機拿出來，給我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壁紙。
那年她的手機拍照效果很棒，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再看也有些落伍了。
裡面的我還很年輕，滿臉錯愕。
蘇清淺卻是露著她以前標誌性的魔鬼一般得逞的笑容。
「你還記得我們在摩天輪上說的話嗎？」
「什麼話？」
我不明所以，挪開視線看向她的眼睛。
「要是我們再次重逢，你未娶，我未嫁，我們就結婚。」
「我當時沒答應你。」我記得，細節也很清楚。
我們走到了車前，蘇清淺一把打開駕駛位的門，輕聲說道，「無所謂，但，我愛你周天養。」
「不過呢，作為一個女人，作為一個你眼裡的瘋女人，我要報復你。」
「你自己打車回去，拜拜！」
說完，蘇清淺上了車，還真獨自開車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公墓大門外，滿臉凌亂。
我拿起手機，準備叫一輛滴滴車的。
但是手機剛剛拿到手上，林默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周總，出大事了。」
「什麼事？」
我眉頭蹙了一下問。
「我們家的性價比H級和B級主板的元件供貨商要半年之後才能恢復供貨！」
「為什麼？」
我愣了一下，擰了擰眉頭。
「是不是他們覺得我們給的報價太低了？」
「不是。」林默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愣了愣。
「那是什麼？」
「蘇氏集團前幾天，就是周總去漁市的那天，成立了一個聯合子公司，叫做騎士。」
「主營業務，低端平台主板製造！」
我愣了一下，「什麼？」
「所有算是牌子貨的低端電子元器件廠商，未來三個月的產能都被他們吃了！」
「國內起碼幾百家這樣的公司吧？他們也吃得下？」我嘴角一抽，這明顯是全面開戰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