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鴆止渴求如懿 重新伴駕埋危機

  春末的風吹走了最後的一絲寒冷,提前帶了幾許夏日裡特有的燥意,再過不久宮裡就能聽見陣陣蟬鳴。

  永璉這些日子已經能自己坐起身來喝下小半碗粥,隔三五日遇上永璋來看他又能多吃一些,他這次病的兇險,要不是擔心給永璋過來病氣,琅華真想像上次一樣把他留在自己宮裡。

  不過好在天氣漸漸熱了,永璉也一天比一天有精神,之前太醫說過只要過了夏天永璉就能無礙的話 ,她只要一想起來就巴不得下一秒就入夏入秋,她不怕自己老去,只要永璉能早些好起來。

  愁雲散去,處處春光明媚,生機盎然。

  「皇阿瑪,今日兒子又去看了二哥,見二哥已經能在屋內走動了,為了慶賀二哥康復,兒子想準備個禮物送他,興許二哥一高興病就全好了!!」

  弘曆閒暇之餘正手把手教著永璋練字,永璋面上學得認真,心裡卻在想其他事兒,見他是想著永璉,弘曆剛準備好的嚴父形象馬上就轉成了慈父。

  弘曆:「那永璋說說看,想送什麼給你二哥呀?」

  永璉眨著清澈的雙眼十分認真的說:「兒臣想送個不一樣的,但是又怕一時半會找不著,所以早晨就先去找了開得漂亮的鮮花送給皇額娘,二哥的兒臣得回去和額娘好好想想才行。」

  弘曆拍拍他的小臉,他這個兒子雖說讀書不是最厲害的,騎射也稍微遜色了些,不過向來寬厚體貼,就和他額娘一樣能撫慰人煩躁的心:「好,永璋好好想,如果實在想不出就來找皇阿瑪,皇阿瑪陪你一起想好不好!」

  永璋咧嘴一笑:「好,等二哥好起來,皇阿瑪帶我們去郊外騎馬好不好,姐姐之前教兒臣的幾個動作都練熟了~」

  弘曆:「好,皇阿瑪一定帶你們去,不過今天的字還得認真練完才行。」

  永璋撓撓頭:「哦,兒臣知道了。」

  夕陽西下,夜幕將至。

  惜荷進來看見意歡面前的幾碟小食並未有動過的痕跡便愁上心頭,本來為著如懿的事她就鬱鬱寡歡,前些日子慶貴人和嫻常在晉位受封的事更讓她心灰意冷。

  慶貴人比自己進宮晚,也沒有自己得寵,現下偶爾也會找藉口辭了皇上的召見,可饒是這樣皇上還願意給她恩典,讓她成為貴人和自己平起平坐。

  慶貴人也就罷了,她有趣又鮮活,換成自己心裡想到她也是喜歡的,可那嫻常在又算什麼,這一下又是侍寢又是恢復了封號的好不熱鬧,皇上的心思可真難猜啊!

  瞧見惜荷回來,她眼神放光,放下手中的書即焦急又有些期盼的問著:「皇上今夜還是去看皇后和二阿哥了嗎?」

  惜荷搖搖頭,本來照實說就可以的話此時到了嘴邊卻難開口。

  「那是獨自歇在了養心殿?」意歡追問。

  「皇上,皇上帶著三阿哥一起去了純妃娘娘那兒。。。。。」惜荷說到後面聲音都弱了下去。

  灰心失望間,意歡放下手裡的書垂眸淡淡的安慰著自己,其實也在替她的皇上找藉口:「純妃娘娘月份大了,皇上多去陪陪也是應該的。到底是純妃娘娘好福氣,有了一個能時時討皇上歡心的三阿哥,馬上又要有第二個孩子了。」

  惜荷取過她手裡來的書,給她換了一盞菊花茶:「等您有了自己的孩子,皇上也會常常來的。」

  意歡哀怨的嘆了口氣:「孩子,眼下皇上不來,我怎麼會有孩子呢?」

  紅顏易老,寂寞無人曉。

  深院高牆鎖春嬌,獨守空閨淚悄。

  長夜孤枕難眠,明月照影心寒。

  夢裡君王何處,醒來淚濕衣衫。

  惜荷眼裡,意歡自從進宮以來整個人的喜怒哀樂就被皇上牽引著忽上忽下,她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意志,所思所想訴說都是關於皇上。

  可皇上的心思真是好難揣測啊,昨天還拉著意歡的手說要帶她泛舟,今天就黑著臉一句話都不說也不見她了。

  怪不得經常有人說聖心難測,惜荷眼睛轉了一圈,貌似活到現在還沒遇到比這更難的事兒。

  難不難測先放一邊,眼下得先想點別的法子讓主兒高興起來才行。

  既然皇上不來,也不召見,那偶遇總可以吧?

  她替意歡卸了釵環,換上寢衣,又看著她喝完了安神湯閉目睡去,才像小貓兒一樣生怕別人發現似的踮著腳尖兒輕輕的從後門溜出宮去。

  意歡自小恪守規矩從不逾越半分,她跟著意歡一起長大自然也是,所以這一路上她的心砰砰砰的亂跳,呼吸都不敢像平時一樣自在,生怕被哪個誰看到抓到。

  她也不知走了多久和怎麼走的,七拐八繞之間她來到了啟祥宮,不過是後門而已。

  按照約定,她三急兩慢的有節奏的敲著緊閉的後門,也不知是聲音太小了還是裡邊的人耳朵不好,這都好半天了都沒人來開門。

  此時不遠處已經傳來兩個男人的聲音,細聽應該是宮中巡邏的侍衛。

  她不由自主的手心冒汗,腦袋裡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空白,心臟跳動的聲音一下比一下響,如果被抓住她該如何是好?是一股腦的全召還是編個理由遮掩過去????

  慌亂之中,她腦海里飛快的閃過好幾種結局。

  說話聲越來越清楚,腳步聲也正在逼近,惜荷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正當她要轉身放棄跑走時,之前就叩不開的門卻打開了,裡面透出來的空氣讓她稍微鎮定了些。

  「你怎麼才來開門,差點就被發現了,急死我了!!」惜荷忍不住埋怨著。

  「讓惜荷姑娘受驚了,十分抱歉!」

  「怎麼是你?」

  惜荷一驚,轉過身去卻發現給自己開門的人竟是如懿。她目瞪口呆的都忘了行禮問安這些宮規。

  如懿看著她被嚇得魂不守舍的樣子只是抿嘴一笑就帶著她往自己居住的宮裡走去,路上見她沒有要追究自己行為有失的意思,惜荷的心才漸漸鎮定下來。

  她今天可是來辦大事兒的,不能慌不能慌,一定要冷靜。

  如懿把她帶到內殿,和煙霏確認了金玉妍和陳婉茵都歇下,屋外又沒任何人時才把早已準備好的荷包交給她。

  「這麼快就有消息了?還以為要等好些日子呢!」惜荷十分寶貝的接過荷包,打開取出一張紙條置於袖內才露出笑容。

  如懿:「這不算快,如果是得寵的嬪妃,根本用不著這麼彎彎繞繞,皇上自然會時時刻刻掛在心上!」

  惜荷此時已經顧不得眼前之人是造成現在局面的罪魁禍首,只要她能給到自己想要的幫助意歡重新見到皇上,就算對面的人是十惡不赦的混蛋也無所謂。

  「這字條上的消息當真準確?」惜荷和她確認。

  如懿:「你可以選擇不信,不過舒貴人什麼時候能再度伴駕可就說不準了!」

  惜荷咬咬牙,心一橫,罷了,豁出去了,大不了有什麼到時候拉她一起陪葬!

  「好,我信嫻主兒就是了,事成之後奴婢就把東西交給您。」

  如懿頷首,勾起嘴角好似已經事成了一樣露出一抹笑:「嗯,舒貴人自然是和皇上有緣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哼!我們主兒當然和皇上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了,要不是為了你的事兒才不會受了冷落,要不是宮裡的人冷漠不肯出手相助,否則誰會找你。

  惜荷打心眼裡看不上如懿,並且將意歡的處境全歸咎於她。

  這也是好笑了,曾經眼高於頂的主子如今被另一個眼高於頂的奴婢瞧不上,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三日後,惜荷藉口說著千里池裡新放了幾尾錦鯉特別好看,她十分想去,意歡架不住她的軟磨硬泡就由著她替自己梳妝打扮準備出去。

  上次出門還是幾日前去長春宮侍疾,可她心情鬱悶,來去之間只顧趕路,根本未作停留駐足感受身邊的一切。今日來到這千里池,看到水中花紋各異,悠哉遊動的魚兒,心裡似乎能透口氣一樣,看來是自己關太久了。

  她取過魚食逗著兩條靠近自己的魚兒時聽見不遠處傳來了弘曆和王欽的說話聲,許久未見心上人,她欣喜萬分之間又有些緊張的手足無措。

  意歡正要上前去問安,卻被惜荷攔住說先聽聽再說。

  王欽:「皇上,您看今晚是去皇后娘娘那兒,還是純妃娘娘那兒,或是嘉嬪娘娘那兒?」

  弘曆:「怎麼?太后又找你去問話了?」

  王欽:「皇上聖明。」

  弘曆做思索裝沉吟了片刻,操心著的前朝和後宮這些日子都捋清了,今日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閒能在這樣好的天氣里閒庭信步。

  他語氣輕快,言語之間透著幾分瀟灑:「皇后顧著永璉,朕去了也沒空搭理朕,不如再等幾日永璉好全了朕好好陪陪他們母子;昨日看過了純妃,嘉嬪現在害喜,見著朕就做嘔吐狀,朕想去看她可又怕她看見朕不舒服。」

  王欽看弘曆有些不高興了,連忙為金玉妍找補:「皇上您不知道」,之前奴才去啟祥宮宣旨恢復嫻常在封號時恰巧遇到太醫正為娘娘診脈,太醫說娘娘頭次有孕是比旁人辛苦些,尤其是害喜得厲害,吃不好睡不好,月份大了還容易水腫更是辛苦。娘娘也惦記著皇上,可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弘曆點點頭:「是啊,朕想起從前琅華懷璟瑟、綠筠懷永璋時也很辛苦,所以朕不會怪她,明兒你去珍寶閣挑些嘉嬪會喜歡的奇巧之物帶上隨朕去看看她。」

  意歡聽弘曆不是稱她們的封號而是像平常夫妻一般叫她們閨名心中頓時五味雜陳,他何曾這樣親昵的叫過自己?除了剛入宮那天問名時重複了一下,其餘都像稱呼官職一樣叫自己舒貴人。

  她以為她離他很近,走近了他的心,沒想到還隔著十萬八千里。

  傷心難過是她,挫敗感撲面而來也是她,心底酸溜溜的醋意還是她。

  正當她要離去至極時,惜荷比她快一步叫出聲來吸引了弘曆的注意力:「皇上萬安!!!」

  見人已經朝自己走了過來,她無奈只能硬著頭皮向他行禮問安。

  弘曆:「舒貴人怎在此啊?」

  意歡抬起沒有神采的眼眸來有些無力的回話:「春光甚好,不忍辜負,所以到此處與魚兒作伴!」

  弘曆眼神帶著疏離掃了她一眼,似玩笑似問責的口吻:「哦,舒貴人還是和從前一樣有情致啊!只是這話語卻和此情此景南轅北轍,看來是朕打擾了你。」

  他這番話說的她和他好似兩個從未交心過一樣,陌生感撲面而來,呼吸也困難了起來。

  她的心此時像被一隻突然伸來帶著寒冰的打手死死抓住一樣,那股冷從心底蔓延到身體各處,她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只覺他眼裡的目光冰冷,看向自己時不屑中還帶著一絲厭棄。

  意歡再也忍不住,眼底的淚如斷線的珠子一樣一顆接一顆的落下:「皇上,這些日子臣妾見不著您只能每天捧著您的御詩一遍遍的看,假裝您就在臣妾身邊一樣。臣妾當日是糊塗了才聽了嫻常在一面之詞就以為您和她真的情深似海自作主張想成全她,哪知是臣妾愚鈍,讓皇上為難。皇上這些日子冷著臣妾是想讓臣妾反省,現在臣妾想明白了,皇上要如何罰臣妾都不要緊,還請您不要不理臣妾。」

  多日裡擠壓的委屈、悔恨在這一刻全部宣洩了出來。

  弘曆看著眼前人兒哭得哀傷不已,眼神也漸漸柔和了下來,想通了前因後果那就是還有的救,但是被冒犯過的他還是有些氣惱。

  弘曆:「你的全心全意如果妨礙了朕,朕寧可捨棄丟掉,念你初犯朕不會重責你,不過若敢有下次,朕會讓你生不如死,你明白嗎?」

  意歡輕顫著身體:「臣妾明白,臣妾以後不敢再犯了。」

  弘曆:「王欽,替朕送舒貴人回去。」

  惜荷聽著是吩咐王公公送主子回去心裡就樂開了花,這次遇見果然有效,雖然皇上嘴上不說,可這不是明擺著原諒了主子了嗎?只要再加把勁,定能把皇上的心拉回來。

  過來兩日,惜荷又去找如懿,隨後她和意歡就又一次在暢音閣遇見,有了上次的破冰之交,這次二人再見時的氛圍已經緩和了許多,雖然弘曆臉上還是淡淡的,但卻開始和意歡談起了戲文。

  就這樣在惜荷的努力下,弘曆和意歡後面又偶遇了兩次,到第三次時,意歡再度乘上了久違的鳳鸞春恩車。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成了。

  惜荷在心裡慶賀之際,突然想起了自己該履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