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擁有類似人類的外表,不管是哪樣,盧銳所表現出來的都不像是一個人類,尤其在他變成白髮紅眸後,在地球甚至需要用宇宙人的身份做偽裝才能夠被相信,真實的身份反而成了偽裝。
但盧銳仍舊一遍遍向眾人介紹自己,介紹自己是人類。
還有看到他們掃描研究自己,發現與人類無異樣後那稍顯期待的眼神,拒不承認後眼裡的諷刺和黯下的光芒。
這些zero都看在眼裡。
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是人類,盧銳仍舊要執著的一遍遍強調,或者希望有人相信他是人類。
盧銳的能力,甚至連zero都有些懷疑這個身份的真假。
可就在不久前,zero第一次對盧銳有了隱瞞的事情後,他忽然懂了。
在發現一切都是假的後,盧銳給了自己取了全新的名字,換了全新的身份,改了所有人的記憶。
但他的靈魂無法改變,即便死去上億次,那個靈魂還在,人類的身軀還在,哪個他都無法擺脫。
明明不屬於人類的靈魂,卻被安在了不屬於自己的身軀內,成了一個擁有人類軀殼的無根之魂。
一切都在最開始就定性了,盧銳無可奈何,他的出生、經歷、性格,竟然即使在過了幾萬年後,依然被那小小20幾年所影響著。
或是執念、或是嘲弄、或是迷惘。
盧銳接受了這個身份。
他告訴所有人,看看他們的反應,想告訴他們,自己也是有種族、有身份的,不至於開口時只能說一句。
「我沒有種族,我只用我自己。」
他觀察所有人的反應,然後在每次對方堅決的否定後,向已經死去的操控者大聲嘲弄,以此一遍遍告誡、折磨自己。
「看,沒有人會相信你安排的身份,諷刺嗎?!」
在這兩層意思的深埋之下,zero精準捕捉到了或許盧銳自己也沒察覺到的另一層心境。
宇宙之大,竟無一人相信他的所言之詞,那算是他唯一的真話了,竟然是最不被相信的。
「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也是個非常完美的人,但似乎有什麼困住了他,將他層層包裹,我無法真正接觸到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只感覺,他好像就在眼前,但又遠在天邊。」
「看久了,會感覺他在哭。」
加奈在講完與幸村的相識相遇後,做了以上總結性發言。
說完,加奈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向優幸歉意點了點頭,「不好意思,我這樣說是不是太抽象了?這只是我對他的想法,你也知道,我的想像力很豐富。」
「不。」優幸搖了搖頭,「你說的很真實,我也能夠感覺到。」
「真的嗎?!」加奈像是看見知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聲音也高了不少。
優幸站起身,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謝謝社長告訴我這些,我還有些事,要先走了。」隨後便轉身向著某個方向奮力狂奔。
「啊……好。」加奈有些疑惑起身,也點了點頭,看著優幸離開的方向,還是沒有明白自己的這些話到底起到了什麼作用。
「優幸,你怎麼了?通過這些話找到你那個幸村先生在哪了嗎?」這時候泰迦終於找到空子冒出來與優幸搭話。
「不,我只是有了個猜測。」不知是不是奮力奔跑的緣故,一滴汗水從額角滑下,流經眼角,再划過下巴,最後不知滴落在了何處。
【不要、不要是我想的那樣。】
優幸停在了伊吉斯的門口,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只有門口的路燈微微亮,回家路上的那條巷子依舊漆黑一片。
和那個晚上一樣。
今天白天無意間發現壬無月,便是被那風中飛舞的衣擺所吸引,定睛看去,這才發現那裡竟然有個人。
白色的衣擺,還有那晚上幸村先生走入黑夜中,自己以為看錯的那個倒影……
優幸看向那光與夜的交織處,那時候,這水泥地上有水嗎?
沒有的話,倒影從何而來?
還有和壬無月十分像的白髮、黑眸,身邊的管家澤榮先生……
澤榮,zero。
優幸越是想,就越是接近那個答案。
優幸深吸一口氣,低聲對自己吼道:「不!不會是的!」
幸村先生和壬無月根本長得就不一樣!那晚上肯定是自己眼花,這一切都是巧合!
三個小夥伴被優幸這一吼嚇了一跳,在空中彈了一下才圍過來。
泰迦:「喂,優幸,你還好吧?」
風馬:「不會是什麼?」
泰塔斯:「少年,你現在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好。」
優幸搖搖頭,還是不肯說,這是他和幸村先生之間的事,他不想讓不了解幸村先生的人干擾他的判斷。
就像加奈社長說的那樣,幸村先生是個非常好、非常完美的人。
優幸拿出手機,翻找到幸村的聯繫方式,電話、簡訊,交替的打、發,用詞一句比一句少,心裡想的慢慢變成嘴巴的碎碎念,發的簡訊也和碎碎念逐漸同步。
「拜託了,理理我。」
「我錯了,別不理我。」
「和我說說話吧,幸村先生。」
「隨便回我點什麼,什麼都好。」
「求您了!」
最後一句發出,緊接著打出的電話仍未撥通,優幸緊閉雙眼,死死握著手機,最終像是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優幸熄滅屏幕,無力癱坐在了伊吉斯門口的台階上。
幸村先生這樣好,這樣好的人……怎麼會是壬無月呢?
在優幸的面前,就在他觸手可及的面前,僅僅隔著一道空間壁壘,優幸一直想見的人就在眼前。
低頭注視面露悲傷、不甘、無力,以及不願承認什麼如此諸多複雜表情的優幸,盧銳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不出任何情緒。
盧銳手裡握著的正是優幸一直想要撥通的手機,他的每一通電話這裡都收到了,發的每一條簡訊都看到了。
但是他沒有回,沒有掛斷,也沒有拉黑。
就好像幸村先生還在,只是生他的氣了,所以才不回消息的一樣。
這也是優幸為他找的藉口之一。
「您要心軟了嗎?」背後,zero站在離盧銳幾步遠的地方,旁邊是那個維克特利水晶棺。
盧銳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時,將手機放回了存儲器中,他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轉身深深看了一眼zero。
「我無法回頭,不論我是否心軟,我現在回應他,才是對他的更大傷害。」
他已經決定讓優幸自己去尋找真相,就不能心軟,不能再給了他希望,又變成重重摔下的絕望。
如果直接暴露身份帶來的衝擊優幸無法一下子接受,那就用這種方式來讓他好接受一些吧。
zero繼續問:「計劃里,並沒有說明要照顧他情緒這一環節。」
「但人類的情緒,是很多奧特戰場中,決定勝負的關鍵。」
盧銳深知人類與奧特曼之間的濃厚羈絆,所以才不會傻到去忽視那看似渺小的人類。
與奧特曼建立羈絆帶來的力量,盧銳也曾擁有過。
「烏拉預計明早抵達,優幸很快便不會有時間再想這些。」盧銳向zero走去,身後的空間也跟著回縮,他沒再回頭去看優幸,「賽羅離開地球了嗎?」
在盧銳經過他身邊後,zero轉身跟上他的步伐,「離開了,我在數十個宇宙里投放了貝利亞因子,他能感應到,等他忙完回來,這裡估計已經結束了。」
「很好。」盧銳拿出懷表,錶盤內三隻怪獸的身影輪番閃過,倒映在他的瞳孔中,「接下來,準備好好大鬧一場吧。」
不再需要隱藏實力,徹底發揮你們戰鬥的本能,讓宇宙真正見識你們的強大。
隨著第一縷陽光穿透地平線,伴隨著光的傾撒,一團流光溢彩的光球落入海面,頓時,整片海域也散發出奇異的光芒。
這一情況立馬被注意到,有關部門馬上疏散了附近的民眾,拉起長長的警戒線,原本熱鬧的港口頓時寂靜無聲。
「優幸,你昨晚沒回去嗎?」
清早,本以為自己第一個到達的宗谷譽拿鑰匙正準備開門,一扭卻發現門沒鎖,連忙進來一看,看到睡在小沙發上的優幸頓時鬆了口氣,走過去把他叫醒。
「唔……不好意思……」帶著濃倦困意優幸茫然睜開眼,條件反射的就想起來,卻被按住肩膀又躺了下去。
「你的眼睛怎麼那麼多血絲?昨晚到底幾點睡的?」宗谷譽看他眼裡的血絲皺起了眉,話語雖然帶著質問,但並沒有要聽到回答的意思,「再睡會吧,今天應該沒什麼事。」
說罷直起腰板,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優幸確實昨晚很晚才睡,不過他的體質比常人要好很多,眼裡的血絲並不是沒休息好弄的,但就這樣他也躺在沙發上愣了半小時才完全清醒過來。
「怎麼不再睡會?」看到優幸站起來,宗谷譽疑惑抬頭。
「不了,我已經休息好了。」優幸從台階上下來,隨意扯下牆上掛著的毛巾,用自來水澆濕後,胡亂抹了兩下臉,長舒一口氣,「這下徹底清醒了。」
宗谷譽看他眼裡的血絲確實淡去不少,也就沒說什麼。
「對了,我之前就想問來著,譽哥,你跟幸村先生是怎麼認識的啊?」優幸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大咧咧在宗谷譽旁邊的椅子坐下,「你覺得他是什麼樣的人?」
宗谷譽一手拿著早餐,一手拿著咖啡,聞言有些奇怪,「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優幸嘿嘿笑了下,毫不客氣從他早餐里分了一半走,邊吃邊說,「因為從小我就跟在幸村先生身邊,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其他和幸村先生接觸的人,我這不是好奇嘛。」
「從小……」宗谷譽上下掃了眼他,「也是,只有他能教出擁有這樣能力的人了。」
「其實最初見你的時候,第一次交手我就懷疑過你是不是認識幸村老頭,但是又覺得那老頭怎麼可能會傳授東西,所以才沒把你和幸村聯繫起來。」
宗谷譽趕快把剩下的早餐幾口塞進嘴裡,講了這麼一句後,開始回憶和幸村的第一次見面。
作為外星人,還是實力強勁的外星人,宗谷譽在地球的生活卻並不如意,他沒有合法的身份,只能過見不得光的生活,但心中保持著一份不願做壞事的心,導致他很難混下去,並且還因為見義勇為招惹了很多人。
他的善心並沒有得到回報,外事未知科因為害怕宇宙人會危害地球,也想逮捕他。
雖然在其他宇宙人眼裡是實力強勁的宇宙人,但宗谷譽已經過夠了這樣的日子。
而這時候,幸村和澤榮的出現,就是將他拉出泥潭的強勁雙手。
當然,宗谷譽不是那麼容易付出信任的人,尤其是幸村和澤榮看著就不好惹,站在髒亂的巷子中仿佛自帶圖層,與周遭格格不入。
「嘶——」似乎是回憶到了什麼,宗谷譽的臉都皺了起來,「那個澤榮下手真狠。」
是的,當初盧銳怎麼都說不通的情況下,果斷放棄繼續,揮了揮手,宗谷譽只看到幸村背後那人化作一道殘影,然後自己就躺下了。
不得不說,武力征服之後,一切都容易了許多。
「他根本不在乎我相不相信他,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誰能想到他們像恐怖分子一樣走進政府,把我像丟垃圾一樣丟在地上,只是為了給我上個戶口。」
聽到這,優幸的嘴角抽了抽,難怪別人看見幸村都是驚喜尊敬感恩什麼的,只有譽哥一口一個老頭,彆扭的感激里還要帶點挑釁。
幸村先生和澤榮這樣,簡直比恐怖分子還恐怖。
「不過,幸村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對啊,我也問了他這個問題。」宗谷譽用一副離大譜的眼神看著優幸,「他竟然說,因為我影響了整個地下的風氣。」
「那種地方,TM的哪來的風氣?!」
優幸看著逐漸抓狂的宗谷譽,內心為他默哀幾秒,想到昨天加奈社長向他講述的相遇,這兩簡直天差地別。
另外一個問題也無需追問,優幸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正當優幸準備起身去勸宗谷譽冷靜時,一道嘹亮的男高音從門外穿破兩人耳膜。
「出大事了!你們還在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