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愛不能迎萬難

  是夜,盧銳正準備睡下,旁邊的通訊器里卻傳來了艾莉的聲音

  「悠斗長官,麻煩您來一下指揮室,我有一些疑問想要請教。」

  被窩都還沒捂熱,盧銳看著閃爍的通訊器,嘆氣,重新爬起來穿衣服,一邊穿一邊說,「你倒是挺會利用職權的,電話都不打一個,直接給我發語音。」

  「問題積攢的有點多,如果不處理的話程序可能會卡頓。」

  「好好好,我知道了,機器人的命也是命嘛,我來了。」盧銳穿好衣服,拿起通訊器開門向外走

  真是勞碌命啊,現在還被自己創造的機器人指揮上了

  似乎是為了省電,盧銳來到指揮室時,裡面的燈光只開了節能模式,連艾莉面前的電腦都是關著的

  盧銳隨意拉過旁邊的一個凳子坐下,看向已經轉過來面向他的艾莉

  「說吧,你想問什麼?一個一個來。」

  艾莉看向自己的創造者,眨巴了下眼睛,「為什麼要給我安裝情感板塊?」

  對於這個問題,盧銳已經不感到奇怪了,每次到了答疑環節時,她都會問上一句

  以往每次盧銳的回答都是:因為情感板塊是智能機械人最難攻克的一關,而我想嘗試挑戰情感板塊

  但這次,盧銳卻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盯著艾莉看了許久,直到艾莉覺得有些奇怪地歪了歪頭,他才收回自己的視線

  「那你覺得呢?艾莉。」

  「我?我不知道。」

  盧銳淺淺笑了起來,眼神裡帶上了鼓勵的意味,「你和DASH的隊員們,也相處了這麼久,有什麼感想嗎?」

  「隊員們……」艾莉又是眨巴了幾下眼睛,「隊長能夠照顧到每一位隊員的情緒,做決策也很果斷;瑞希隊員的飛行技術很厲害,喜歡快斗隊員;希恩隊員擅長科技發明,目標是研究出你都佩服的發明;木庭隊員的射擊技術很厲害,出任務時很沉穩,但平日裡經常會遲到。」

  「你看,以前我問你的時候,你只會照著資料里的回答,現在卻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這也可以理解為對成員們的資料實時更新。」

  盧銳搖頭,「不用太過於抗拒你的情感板塊,艾莉,我並沒有對你的情感板塊做過任何一點改動。」

  「什麼?我不理解?」

  「你的情感板塊初始設置是零,所有產生的情感都是你自己產生的,也就是說,艾莉,你就是你自己。」

  「……」艾莉沉默了,似乎在思考這段話的意思,過了好一會,她才再次開口,「但是情感板塊對保護基地、保護世界並沒有什麼作用,而且學習人類的情感會產生很多多餘程序。」

  「有點麻煩。」

  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艾莉的聲音放得很低,但指揮室就他們兩個人,還做了收音處理,盧銳怎麼會沒聽見

  搖了搖頭,盧銳非常堅定的對艾莉說:「艾莉,情感是有機生命體中最寶貴的一樣東西,它確實有兩面性,有時候會干擾生物的正常判斷,做出一些錯誤的事情,但是,情感里有一個名為愛的東西,我希望你能去體會一下。」

  「愛?愛情嗎?資料里確實有說過,說愛情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可以……」

  「不是。」盧銳打斷艾莉準備說出的關於愛情的長篇大論的定義,「愛不是只有愛情這一樣的,友情、親情、戰友情……這些都是愛。」

  艾莉的眼裡的數據開始瘋狂運轉,試圖理解盧銳說的話,半晌後

  「人類的感情真是複雜且難以理解。」

  「哈哈哈哈哈哈。」盧銳被她這樣逗笑了,「看來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程序的智慧機器人,也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呢,不過別說你了,就連我們人類自己,終其一生,也有自己無法弄懂的感情。」

  「你也不可以嗎?」

  在艾莉的眼裡,這位將自己創造出來的工程師,就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我也不可以。」盧銳搖搖頭,「人的情感不是一種知識,他無法被一段簡單的文字所定義,但有些文字所爆發出的情感,也能讓人瞬間落淚。」

  「所以與其說我給你安裝了情感板塊,倒不如說,我給了你一顆會跳動的心臟。」

  「心臟?」檢索了一下人類心臟的位置,艾莉輕輕將手放在了左胸上

  盧銳站起身,雖然艾莉還有很多問題沒問,但僅關於情感的這一個東西,就夠她去琢磨很久了

  「在情感方面,你現在就如同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去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感受周圍的情感吧,艾莉。」

  出了指揮室後,盧銳沒有繼續回房間睡覺,今晚與艾莉的對話,讓他自己也感觸頗多

  來到基地的平台,盧銳依靠在欄杆上,感受著晚風帶來的涼爽,還有風裡夾雜的海洋的咸腥味

  由於泰坦基地建立在城市外面的海上,這裡的環境比城市裡要好上一些,抬頭仰望天空時,還能看到零碎幾顆星星

  什麼時候才能再次看到那漫天的星河呢?

  盧銳簡單的思索了一下,可能還要很久吧,即使在大結局之後,人類還是用了近百年的時間,才終於將地球的環境改善回來

  他又想到艾莉平日裡精明能幹和晚上迷茫懵懂的模樣,兩相對比,實在鮮明

  其實關於艾莉的問題,盧銳還有很多話沒對她說,但都硬生生的忍住了,他不想因為自己的話,讓艾莉對情感的認知產生偏差,他只是將艾莉的一些錯誤理解掰了回來

  將道路指明之後,剩下的,就看她與隊員之間的相處了

  「感情這種東西,沒有的人拼命想要,擁有的人卻又為之苦惱。」

  基地內突然響起陣急促的鈴聲,似乎是有什麼緊急事件發生了,不過這些和他這個總工程師沒什麼關係,他繼續趴在欄杆上看風景

  急促的鈴聲、雜亂的腳步聲、焦急的詢問聲交錯響起,與身處寂靜黑夜中的盧銳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海風吹起他的碎發與衣角,盧銳純黑色的眼眸中,泛起了淡淡的哀傷

  「愛能讓膽小如鼠的人生出無限勇氣;能讓勇往無前的人躊躇不前;能讓……冰冷的機械框架,瘋狂的長出血肉。」

  「愛能迎萬難。」

  他的眼前有那麼一瞬,出現了一副記憶里從未見過的漫天星河,在他的身邊,好像還站著一個人,只是當他轉過頭想去看那人時,畫面又消失了

  隨之身後傳來道此時不該出現在這的聲音

  「愛不能迎萬難,相愛才能迎萬難。」

  盧銳錯愕轉身,發現快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身後,正微笑著看他

  精心設計調試過的制服在夜晚也能看得很清楚,逆光下整個人都在發光

  他只是站在那,就將這裡的寂靜與孤寂全部驅散

  「你……」

  東馬快斗上前幾步,拉近了與他的距離,歪頭耍了個帥,「怎麼?我說錯了?」

  盧銳轉過頭不去看他:「你怎麼不去指揮室?」

  「準備去,半路上隊長讓我來找你。」

  原來是這樣,盧銳攏了下身上的白色制服,向他走去

  「我剛剛想說的是,你穿的是睡褲。」

  「誒?!」快斗猛地低頭,自己帥氣的制服下面,是一條松垮的灰色睡褲

  盧銳聳肩:「本來剛剛就打算說的,誰讓你在這耍帥。」

  到指揮室門口時,正好看見土方他們在門口集合,雙方點了點頭,轉身走入指揮室中

  就在門快關上的時候,快斗從門縫內成功鑽了進來,長舒了一口氣,雙手在虛空中按了按

  早就等著這一刻的盧銳按下快門鍵,成功抓拍到快斗這安全上壘的一刻

  要不是氣氛不對,他真的很想給快斗配個某老師的音

  「完美~」

  艾莉以最快速簡潔的文字告訴了眾人她所發現的

  「能繞開衛星的監測?悠斗你有什麼頭緒嗎?」

  土方看向一旁在場唯一清醒的人類,其他人都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甚至在聊剛剛自己做了什麼夢

  「衛星的事情之後再說吧,先把這個已經進入地球的外星生物處理了。」

  盧銳隱約記得,這次出場的斯蘭星人,將那個體育場內的工作人員都殺了,這會估計已經變成其中一個工具人的樣子了

  「說的也是。」土方掃視了一圈在座的各位,然後快速的做出了選擇,「快斗、瑞希,你們駕駛DASH阿爾法號去檢測一下。」

  「嗯?」

  「誒?」

  木庭與希恩一臉懵,不選他們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請等一下。」艾莉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敲動著,片刻後,他看向隊長,「快斗和瑞希隊員組隊出去,會出差錯的概率為99.95%」

  「……」

  DASH阿爾法號上

  盧銳打開手中的通訊器,瞄了眼定位後,看向前座兩位坐立難安的傢伙,「所以我是你們DASH的編外隊員嗎?99.95%的出錯率,你們倆是八字不合還是八字太合了?」

  「這個……」瑞希手肘懟了懟正在開車的快斗

  快斗皺著臉,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他要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

  「算了,這種東西也怪不得你們,開飛行模式吧,我看那個地區不太對勁,遲則生變。」

  「是!」

  飛行的車輛在JT365地區上空盤旋了兩圈,快斗和瑞希都沒在自己的雷達上發現有什麼不對

  瑞希探著腦袋看向車外,「這就是個體育館,除了沒開燈,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

  「要是光靠你的肉眼和雷達就能判斷有無問題的話,地球早就毀滅了。」

  瑞希身子一僵,她又忘記后座上還坐著一個總工程師了

  盧銳懶得聽她的道歉,剛剛他已經看見了斯蘭星人快速橫穿操場的身影了

  「快斗,爬升高度。」

  「是。」

  將高度爬升到能完整的看清整個體育場後,盧銳叫了停

  盧銳視線掃了圈下面,對著通訊器里的艾莉道

  「掃描整個體育場。」

  「掃描完畢,體育場的材料成分不明,暫無生命跡象。」

  「果然,這個體育場已經被換掉了,裡面的工作人員估計也已經……」盧銳點點頭,將鏡頭切到了土方茂身上,「隊長,準備出擊吧。」

  土方嚴肅點頭:「我們馬上乘坐空中機動母艦過來。」

  關掉通訊器後,盧銳抬頭就看見兩張湊得極近的大臉,「我去!你們幹什麼?」他被嚇得差點一拳打出去

  快斗和瑞希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悠斗

  「哥,你是怎麼知道這個體育場已經被換掉了的?」

  「是啊,我們什麼都沒發現的說。」

  看著這兩人天真又充滿好奇的眼神,盧銳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感覺拯救地球之路,漫漫而長遠啊

  「你們不要和我說,剛剛你們打算進到體育館裡去勘察。」

  「不然呢?外面什麼都看不出來,那就進去看看啊。」

  「好好好。」盧銳點頭,為他們鼓掌,「難怪你們出錯率99.5%」他指著下方黑漆漆一片的體育館道,「你們都說了下方一片漆黑,難道就沒有想過先讓艾莉進一步調查確認一下嗎?我寫的程序就這麼拿不出手嗎?還是說,原來你們這麼相信我的阿爾法號?」

  隨著盧銳的質問,兩人的眼神愈發飄忽,到最後甚至都不敢看盧銳了,轉過來的身子也慢慢縮回去,就留了兩個後腦勺給他

  「呵!」盧銳被這兩人同步的動作氣笑了,「DASH的工作確實非常危險,需要直面一些不明生物,但也不是你們這麼玩的。」

  「快斗,和我換位置。」

  「是……」

  阿爾法號一直處於自動模式,盧銳換過來後,切回了手動模式

  「看好了,阿爾法號是這麼用的!」

  瞄準正在下方高速移動試圖吸引他們下去的斯蘭星人,像在氣槍玩具攤打移動靶子一樣,確定了位置後就要毫不猶豫的出擊

  兩枚瞄準彈同時打出,在空中交叉飛舞兩秒,正中斯蘭星人的胸口

  等到火花散去時,快斗和瑞希同時發出驚呼

  「誒?!那裡竟然有外星人?你怎麼發現的?!!」

  盧銳:「……」

  盧銳:「所以他在下面移動了那麼久,你們都並沒有發現對嗎?」

  兩人齊刷刷地搖頭

  好的,讓我們為在下面高速移動了起碼三分鐘的斯蘭星人默哀

  「看來你們不僅不了解阿爾法號,腦子也得回去重修。」

  盧銳駕駛著阿爾法號與趕來的土方他們,一起包圍住這個體育場,然後對著斯蘭星人狂轟濫炸

  基本上就是斯蘭星人每次一挪動,盧銳就會預判他的走位然後打中他,接著就是其他三架戰機續上來攻擊

  在正義的四打一下

  斯蘭星人終於玩不起發狂了,抬手將偽裝成體育場的飛船召喚了出來,然後自身也進行了巨大化

  「散開!」

  斯蘭星人記得是哪架戰機一直在打他,巨大化後誰也不理,縱身一躍,直衝盧銳而來

  「還挺記仇。」盧銳咧嘴笑了

  後面的快斗過後視鏡看見了悠斗這一表情,很自覺的繫上了安全帶,並死死拉住旁邊的安全把手

  瑞希此刻還沒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

  就見盧銳手一撥,油門一踩,方向盤一轉

  再之後,瑞希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旋轉之間,她仿佛看見了自己過世多年的太奶

  而在土方他們的視角里,阿爾法號正以一種人類不可能做到的高難度動作飛行著,不僅將斯蘭星人成功引到了空地上,還找準時機又給了斯蘭星人幾發光線

  土方:「原來阿爾法號還能這麼用嗎?」

  木庭:「難怪每次模擬戰鬥,悠斗都說簡直沒眼看。」

  希恩:「酷斃了!」

  艾莉:「檢測到瑞希隊員生命體徵不穩定。」

  「……」

  「啊啊啊啊!」

  「悠斗長官!快把瑞希隊員放下來!」

  盧銳掃了眼旁邊的瑞希,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暈過去了,嘴裡還泛著點點白沫

  又看了下後視鏡里的快斗,還行,只是在翻白眼

  「算了,阿爾法號到這也是極限了,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我帶他們先回去。」

  將檔位撥回來,盧銳駕駛著阿爾法號鑽入樹林中,切換回了路面模式

  「好!接下來就交給我我們吧!」

  他們攔在了還想追擊盧銳的斯蘭星人面前,以貝塔7號陣型輪番對其發起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