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可思議的是,在和地球的人類相處久了的卡諾斯,似乎也變成了一個戀愛腦,即使他當時連戀愛這種事是什麼都不懂。
然而卻已經有了「會一直在一起」的想法。
但身為誕生的奇蹟,地球的人類卻不僅弱小,生命也極其的短暫。
「哦,不過,你看起來似乎並不是那種狀態。」諾亞看著他平靜說道。
這確實是個問題,追羽知道諾亞的意思是什麼,就算變成了普通人,但他體質也依舊強大,像被車撞成失憶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他失憶的原因肯定不是因為救了小屁孩。
但是對於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他卻是沒有的。
在和少女相處的最後片段,止於一段混亂的黑暗中。
所以,真實是,卡諾斯真的玩脫了。
諾亞看著青年低著頭,目光放空的模樣,靜了好半響後,開口問道:「怎麼了?」
「嗯?」追羽回神,看了眼始終表情淡淡看似已經整個人都升華了的諾亞後,有些不自在的撇開頭,低聲道:「那不是我。」
以前的卡諾斯,懟天懟地懟諾亞,桀驁又張狂,在整個宇宙中肆意遊蕩,做事全隨心意,任性卻也瀟灑。
降落地球後的自己,現在想起來簡直有點羞恥啊。
「而且,那與其說是愛,倒更像是一種桎梏。」追羽面色複雜。
諾亞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追羽低著頭,輕撫著心臟的位置,淡淡道:「因為愛而失去了自我,桎梏自己的真實。」
「是嘛。」諾亞眨了眨眼,依舊是不明所以的面無表情,忽然說道:「但也不是什麼都沒有,不一定是失去了自我,也許,是得到了更真實的自己。」
追羽愣了愣,有些意外的抬頭看他。
「你現在至少沒以前那麼討厭了。」諾亞面無表情說道。
「你又說出心聲了對吧。」追羽扯了扯嘴角。
諾亞盯著他,銀色的眼眸似乎能穿透般,淡淡說道:「如果是地球人的話,他們確實擁有感動心靈的力量,或許就是因此,才會被稱為奇蹟的存在。」
所以你會被平平無奇的地球人蠱惑,諾亞表示一點都不奇怪。
聽到這話的追羽沉默下來。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失憶後自己的在追尋,然而現在找到了記憶後,卻發現失憶前的自己也在尋找這個意義。
或許在那個時候,卡諾斯已經找到了。
只是,記憶雖然可以恢復,心情卻是沒辦法重新體驗一遍的。
第一次吃草莓聖代的喜悅在經年後回想,留在腦海中的也只會剩下「好吃」的蒼白評價。
追羽沒辦法共情以前的自己。
「你現在還是小心點其它事吧。」諾亞看著沉默的他說道:「我能感到宇宙中有一道邪惡意志一直在盯著你,你現在收回了力量,那個存在或許也會有所感應。」
「啊?什麼東西?在哪?」正在試圖理解過去的自己的追羽驀地回神,愣了愣問道。
然而諾亞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不語。
追羽無語道:「喂,你這是打算跟我打啞謎嗎,有必要嗎,是針對我的還不能告訴我了?」
「不是。」
諾亞搖了搖頭:「因為我也不確定是什麼東西,不過,那裡應該是宇宙的遺忘之地。」
「哦,你曾經說要把我關進去的地方。」
「遺忘之地的空間時間是混亂的,並不能確定具體的位置。」
就好比怪獸墓場的存在,只是怪獸墓場好歹有具體的大致範圍,但是遺忘之地漂流在整個多元宇宙,處於混亂的時空漩渦中,基本上沒有人能找到和接近。
追羽仔細想了想,皺眉道:「我以前也沒去惹過那裡面的東西吧?」
諾亞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是嗎。」
「雖然你是面癱但我也看出了質疑,我都不知道那地方在哪。」
「嗯。」
諾亞很是一本正經的應了一聲,接著道:「好了,這個世界的事情已經解決,我要走了,接下來做什麼你自己決定吧。」
「黑暗路西法已經被消滅了,你還有什麼要做的,坐在銀河上發呆嗎?」追羽挑了挑眉,當初沒有路西法和他作對的時候,諾亞就真的是在發呆。
也許不是,但那副無動於衷的面癱臉對於追羽來說就是在發呆。
「我的光已經分散了,守護著所有宇宙,只要那個世界的人們呼喚我,我就會現身。」諾亞看著他平靜說道。
總而言之,就是要去到處拯救世界了。
追羽點了點頭:「這樣啊,那到時候我天天讓姫矢呼喚你。」
「只要那個世界的人們需要我,光就會出現。」諾亞面色不變,熟練的換了個說法。
說完後,他也不想繼續墨跡了,身形逐漸化為光粒子消散。
風格果然都很果斷,追羽站在空蕩蕩的銀色空間裡,有些惆悵的嘆了口氣,乾脆就地躺下,盯著空間發呆。
有時候,追尋到真相不一定會讓你解脫,反而還會陷入到另一個困擾中。
失憶真的能完完全全改變一個人,現在要是出去說宇宙惡霸卡諾斯改過自新了,黑惡勢力們估計會驚喜的當場占領一個宇宙,當然,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以為你是你,其實你不是你。
如果自己的改變,是被有心引導的,那或許就不是你。
但如果這種改變也是自己有意為之的,那麼問題又來了,到底哪種才是真實的。
卡諾斯知道唐追雨知道他不是地球人。
所以這種改變,是他心甘情願為了少女而去做的。
因為深處的孤獨而執著於找到自己的「同類」,所以在遇到人類之後,才會就此沉淪。
放棄了自己的力量,也放下曾經的張狂,留在地球愛上這顆充滿奇蹟的星球,也愛上了這裡的人類。
他的所有感情,都是少女所教給他的。
雖然肆意張狂卻也天真至極。
卡諾斯曾經是那樣的存在,但如今的追羽不是,從蓋亞世界時,他就知道自己討厭這種情緒被操控的感覺。
如果從來沒有過追羽的存在的話,或許他會帶著從人類身上找到的意義在地球生活下去,但是如今的追羽,又回到了曾經初降臨這世界的模樣。
他可以繼續深愛地球,深愛人類,但是沒辦法將自己的感情全部寄託於這上面。
追羽,已經不是卡諾斯了。
萬籟寂靜的銀色空間裡,飄蕩著一聲幽幽的嘆息,追羽閉上眼睛,這個時候,忍不住想起了當初在醫院甦醒失憶後的哲學三問。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