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行將就木的老人們

  「看來，法術救不了辛維拉……

  這個古老的國家，真的太老了……」

  魔法學院內，羅蘭帶著幾分感慨放下了手中的報紙。

  他現在愈發察覺，魔法學院和協會的體制，容易造成黨爭。

  過度的爭鬥，消耗了太多力量。

  但這是人家的問題，他一個外來訪問的奧術師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繼續關心自己的研究項目。

  昂蘭多教授給他發來好消息：「羅蘭閣下，好消息，秘密部隊的組建正在順利進行……

  我們已經把「支配惡魔」法術傳下去了！」

  「哦？掌握程度如何？這種法術是從「支配怪物」派生出來，應該比那容易學習吧？」

  「確實比較容易掌握，而且先期挑選出來的，都是賽里斯語達到四級以上的法師，接受程度非常高！」

  羅蘭又問：「按照這支特殊部隊的章程，接下來就該傳授其他軍團法術了吧？」

  昂蘭多道：「不錯，「群體狂暴術」，「命令光環」、「鐵血光環」，「戰爭狂熱」，甚至於，死靈法師的「屍爆術」！

  都在學習範圍之內。

  這些全部都是配套「支配惡魔」所使用的戰爭法術，並不是為了與法師敵人鬥智較量。

  實際情況中，整個法師小隊，有那麼一兩個人掌握這一整套就足夠了。

  如果這套模式真的能夠推行下去，那麼配給前線作戰部隊，很快就能把低階兵員緊缺的情況逆轉過來……」

  深淵惡魔難纏，很大程度是建立在深淵浩瀚多層，惡魔族數量近乎無窮無盡之上。

  那些混亂邪惡的存在，不僅在入侵物質位面，入侵各大世界，就是自己之間，還有與地獄惡魔之間，也時常都有血戰。

  在這當中分出一小部分，都能造就出無窮無盡的恐怖大軍。

  唯一限制惡魔軍團數量的，是投送能力。

  所以，惡魔的入侵往往會伴隨著位面潮汐或者物質世界內的位面之門，營造召喚環境。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考慮過「以魔治魔」的手段，比如說，大舉研發召喚術。

  但他們很快就發現一個嚴重問題，那就是深淵擁有的這樣一種特性，當物質位面沾染了太多深淵氣息之時，整個環境都將向深淵墮落和轉變。

  不僅僅只是環境，原本普通的動物，甚至智慧生靈，都將持續墮落。

  這種過程被稱之為「魔化」，是一種比亡靈天災的死亡瘟疫還要可怕得多的現象。

  所以，靠著召喚術召來惡魔，令其彼此攻伐，是行不通的。

  辛維拉的反對派們並不是真的吃飽了沒事幹，要和羅蘭過不去，實在是這類「以魔治魔」的法門存在足以致命的危機，在過往就曾經被驗證過行之不通。

  但無論如何，「支配惡魔」的戰略價值比普通召喚和控制惡魔的手段高明得多，對於制衡惡魔大軍數量，減小人員損傷，也有著顯著的意義。

  羅蘭等人都相信，這種法術投入實戰的話，必定能夠發揮出驚人的效益。

  ……

  時間又再過去幾個月，羅蘭忽然接到來自亞特萊茵的急訊。

  「波拉斯閣下病危，正處彌留之際！」

  「他希望見一見您……」

  羅蘭沒有多說什麼，第一時間趕了回去。

  亞特萊茵，考倫斯家族的私人領地中。

  盛大的歡迎會已經準備好，等到羅蘭等人趕來之時，禮樂鳴奏，一派熱鬧喧囂的模樣。

  考倫斯家族的新任家主，萊昂先生的叔伯族弟出面歡迎了羅蘭。

  但是波拉斯閣下並沒有親自出面。

  這讓乍看起來盛大的場面都暗淡了幾分。

  羅蘭再看周圍，只剩下了新族長這麼一位高階法師，其他二代三代，大多都在中低階。

  至於那些門生故舊，倒是不乏精英之輩，但他們都各有職務和自家的勢力，並不在嫡系本家之內。

  羅蘭心中思緒一閃而過，示意族長帶自己看望波拉斯。

  族長點點頭，引他來到裡面一個房間前。

  「閣下，請。」

  羅蘭推開門，一股沉悶之中略帶幾分草腥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裡的門窗緊閉著，就連窗簾都是厚重遮光的，唯邊緣有陽光透過縫隙，照出窗戶的輪廓。

  房間中央，波拉斯大法師躺在病床上，正在靜臥休養。

  此刻的他，面色蒼白，氣息微弱，完全看不出往昔意氣風發，統轄一方的威風模樣。

  這只不過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曾經鞭笞萊納，征戰異邦的榮耀與輝煌，仿佛早就已經被光陰沖刷。

  羅蘭看著他面上不知何時增添的皺紋，莫名暗嘆，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什麼異樣，只是安靜坐在旁邊。

  「是誰？龐德斯嗎？」

  龐德斯就是剛才帶領羅蘭進來這邊的新族長的名字。

  波拉斯似有所感，用蒼老的聲音輕聲詢問道。

  「波拉斯閣下，是我，羅蘭。」

  「嗯？」

  波拉斯轉過頭來，露出了渾濁無光的眼瞳。

  他此刻眼窩深陷，眼神空洞，仿佛連靈魂深處的精神之火都失去了光和熱。

  「抱歉，羅蘭，我剛剛有些走神……」

  「閣下，怎麼會變成這樣？」

  羅蘭感受著對方身上暗淡孱弱的魔力之源，以及那如同風中殘燭的生命之火，不由得問道。

  「唉，都怪我常年征戰，沒有注意保養。」波拉斯似乎在忍受著什麼疼痛，咧了咧嘴，好一陣才幽幽道，「當年中過的詛咒，也沒能徹底拔除乾淨……」

  羅蘭恍然大悟。

  波拉斯擺擺手，道：「我很高興，你還願意來看我這個老頭子，畢竟我已經時日無多，接下來也幫不上你們什麼忙，反而只會添麻煩……」

  話是這樣說，但一位曾經的法師軍團首領，一位戰鬥序列的大法師，所能留下的遺產仍然是非常豐厚的。

  羅蘭來這裡之前，實際上是聽他交代後事，來分好處。

  雖然當初離開萊納世界之時，波拉斯就已經贈送了世界級寶物「萊納之星」給羅蘭，但在這時候，還是給了他好些戰鬥序列的心得經驗與施法技巧。

  這些都是真正的不傳之秘，不到臨死一刻不會放出來的玩意。

  在羅蘭以辛維拉世界的戰爭局勢向其請教時，這位昔日的萊納總督微微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但對於另外一事，羅蘭自己的傳奇天命以及長生機緣，卻是給出了真正有用的指點。

  「現在你也已經年近五旬，應該考慮自己個人的道路了。

  你在辛維拉期間，應該多多注意相關消息，收集有用線索，這才叫做不枉虛度……

  如若不然，為辛維拉做得再多，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您的意思是，為了晉升傳奇而準備？」

  「不錯，你眼下已經把自己的名聲地位，以及個人實力發展到了頂峰，可能還會有十多年鼎盛期……

  在這期間盡一切努力，找到屬於自己的長生不朽之路，登臨傳奇，這才是正路。

  也只有像我們這樣無望長生與傳奇的，才會在生命的最後關頭選擇澤被後人，為後世子孫謀計。

  當然，每個人的道路不同，你心中究竟真正看重什麼，我也不好揣測，只能是為你提供這樣的建議……」

  「其實，我已經開始有些眉目，最近一直藉口訪問不回來，也是想要在那邊找到有用的東西。」

  羅蘭略作沉吟，把自己遭遇菲妮狄忒斯的事情告訴了波拉斯。

  這件事情他並沒有嚴格保密，因為隊伍裡面有著各方勢力之人，流傳出去是必然的。

  但是波拉斯遠在亞特萊茵，未必見得知曉。

  而且，真正重要的也並不是遭遇菲妮狄忒斯本身，而是在此之後發現的「山中石書」、「方尖碑」、「龍跡岩」等等事物。

  波拉斯聽後，由衷感慨道：「你的運氣遠比我們好，不到50歲就找到了願意指引伱的傳奇生靈，甚至不是普通的傳奇，而是那種比擬神靈的不朽者……

  在魔法的世界裡，長生者，不朽者，其實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大多都是短生種當中的傳奇，亦或沾染了神性與神靈血脈的半神英雄。

  而不朽者，專指神靈本尊，或者極少數能夠抵禦光陰歲月流逝，甚至逆轉光陰而生存的存在！」

  羅蘭沉吟道：「這些我也曾經略有耳聞，在一些世俗的神話傳說，或者街頭巷尾的傳奇故事當中，凡俗世界的許多紛爭，都與他們息息相關。」

  波拉斯笑言道：「確實如此。

  凡間的眾生，偶有資格贏得那些長生不朽者的關注，或在命運眷顧之下，意外被擺上盤面，成為棋子。

  你我都是塵世之中的強者，普通人需要仰望的大法師。

  但不同的是，我曾得到過的關注和眷顧，早就已經消失，命運曾經偏愛於我，但卻又在我年老體衰之際，無情將我拋棄。

  我甚至無從得知，這當中的轉變，究竟緣由於何。

  但無論如何，一顆嚮往長生不朽之路，一顆孜孜不倦的渴求之心，必須永遠保持。

  世俗的權力與財富，固然能夠幫助我們獲得許多，但若常年流連於此，到老必定成空。

  這便是我此生最後的經驗，也是對你這位後來者的最後忠告了……」

  波拉斯所說的，其實是「向道之心」。

  身在世俗紅塵，追求超凡，乃至於超脫的過程，需要經歷無限的考驗。

  其中許多的艱難險阻，足以攔下絕大部分人，但卻攔不下大法師們。

  唯有這一關，才能真正攔住他們。

  羅蘭在聽完波拉斯的最後忠告之後，便離開了房間，在這處莊園小住幾日，準備等待他最後生命的完結。

  像這種大法師，處在平靜安全之地，死期是可以推算的。

  果不其然，兩日之後，波拉斯油盡燈枯，正式宣告壽終正寢。

  這位大法師已經活了接近九十歲，在法師群體當中，算是長壽老者了。

  這個官方的定論，更是讓羅蘭由衷的感覺到了震怖。

  「果然，修煉法術不能使人長生啊！」

  這個世界的長生不朽，靠的是傳奇，登神。

  也有退而求其次，尋求轉化巫妖或者各種靈魂長存的。

  最簡單的則是選擇依靠信仰。

  如果足夠虔誠和幸運的話，是可以被接引向神靈的國度，找到死後歸宿的。

  自己的路，究竟會是哪一條呢？

  ……

  波拉斯的葬禮開始舉行。

  在這期間，亞特萊茵官方反應迅速，以沉痛但卻平穩的基調，向大眾公開了這位戰功赫赫的頂尖強者的逝世。

  各國使者，各方官員，還有各種門生故吏都前來弔唁。

  就連萊納世界都派出了規模龐大的使團，當中就有自己的兒子羅文，還有兒媳曼麗娜。

  羅蘭趁此機會對羅文耳提面命一番，並親自為他引見各方，鋪橋搭路。

  這是從考倫斯家族所繼承的遺產，很多人脈以及人情，就算是波拉斯自己都沒有辦法親自分配，得靠各人爭取。

  因此，這既是他的葬禮，也是門生故舊們瓜分整個家族遺澤的饕餮盛宴。

  所有人都對此心中有數，平靜而又淡然，爭著各自的利益。

  在這期間，羅蘭的老師奧維斯托也來了。

  他是作為同時代的大法師，前來弔唁自己這位同僚的，倒是頗有幾分置身事外的清閒。

  只不過，看著同樣年近九旬，且已經開始顯出老態的奧維斯托，羅蘭不禁暗自感慨：「老師也蒼老了許多呀。」

  當年老師剛過花甲，還是一副老而彌堅，富有魅力的老紳士模樣。

  轉眼功夫，三十年已經過去……

  「羅蘭，好久不見。」

  這時候，一位身穿華麗法袍，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就溫文爾雅的老紳士出現。

  這是羅蘭的學長斯維因。

  這時候的他，也已經晉升了大法師，乍看起來，竟與昔年初見之時，老師的模樣隱隱重合。

  「學長該不會是老師的私生子吧？」

  羅蘭忍不住有些大不敬的暗自揣測道。

  當然，這純屬無稽之談，只是風度與氣質相似而已。

  奧維斯托看了看羅蘭，又看了看斯維因，把他們叫到一起，囑託道：「就在今年，斯維因繼任法師塔的程序已經走完，正式命令即將下達。

  到時候，記得前來給他捧場……」

  奧維斯托自知時日無多，遺產方面，都已經在開始分配。

  斯維因得到了學派和權位方面的傳承，自立門戶的羅蘭，則將會是另外一些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