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

  隨著一陣如同水波的漣漪泛起，羅蘭面前的場景不斷扭曲變化，如同錄像倒帶。

  光陰倒流，面前突然出現阿塔莉起身的畫面。

  這是今早發生的事情。

  女騎士優美的身姿沐浴在如同聖光的白芒中，騰雲駕霧般，令人看不真切，而且畫面之中的一切都是逆反過來運動，繼續維持光陰回溯般的景象，把時間的節點往前推移。

  周圍的光線暗了下來，那是回到了昨夜。

  再然後，是前天，大前天。

  時間繼續倒退，速度越來越快，一幕幕的，令人眼花繚亂。

  羅蘭看到了自己和阿塔莉在這裡的歡樂時光，看到了僕人進來收拾殘局，看到了日夜交替，光暗輪轉。

  結合手中掌握的資料，漸漸就摸清了這門法術的基本規律和正確用法。

  它是以自身所處的時間節點為原點，單向往前倒流。

  正如其名，叫做回溯視覺，而不是預測未來。

  根據掌握程度的不同，這種回溯視覺可以追溯到幾天前，幾月前，幾年前，乃至幾十年幾千上萬年不等的時間節點。

  但一般而言，都是越久遠的時間節點越為模糊，而且精度上不好掌控。

  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都是瑪那所記錄，本質上是依賴共鳴的天人感應手段。

  這倒是契合現在的發展路線，以感知屬性為主要依據。

  按照奧術流派的說法，瑪那（mana）是充斥於天空，大地，水土，林木，石頭，乃至於一切物質當中的神秘靈性，它被視為是構成魔法的基本要素，同時也是靈魂的組成成份。

  瑪那可以和精神共鳴，擁有著類似磁帶記錄的功能。

  普通人，甚至超凡的魔法生命，都不具備從中讀取記錄的能力，但是有高階的法師想出了利用法術提取和補全這些信號的辦法，從而營造出成像的手段。

  這些景象的本質也是一種精神力量的共鳴，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者精神意念的改變而受干擾。

  自己看到的那些遮擋身軀，如同聖光的煙霧，以及隨著時間推移，漸漸變得殘破老舊的畫面，就是因為這些原因。

  總的來說，這是一種非常考驗使用者功底的高深法術，魔網所能提供的標準模型，只管把它施展出來，具體到能夠達成什麼效果，還得看自己。

  就在這時，眼前的畫面繼續閃動，倒回了幾個月前，自己剛剛帶著阿塔莉回到這邊的場景。

  羅蘭突然心中微動，停止了「倒帶」。

  他的眼前出現了如同黑白默劇的一幕。

  月光下，阿塔莉靜靜坐在床邊，讀著一封信，面現憂愁。

  那是她父親寄來的家書。

  阿塔莉的父親，老家小鎮的落魄爵爺打探女兒的消息。

  他只知道女兒去了法師軍團，受到重用，現在已經晉升中階，但卻還不知具體的職務以及所做的工作。

  這封家書裡面有老父親的諄諄教誨，也有例常的催婚以及索要錢財的市儈。

  不過阿塔莉憂愁的顯然不是這些。

  羅蘭調整了一下角度，這才看清，信中提及老家去年遭了獸災，農民顆粒無收，就連他這爵爺家中收成也大受影響。

  再加上兄長討伐魔物過程中傷了筋骨，急需名貴材料救治。

  羅蘭感到驚訝。

  沒有人和他提過這些。

  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老家鬧獸災，不一定能鬧到鎮上。

  平頭百姓的日子艱難一些，普通人家再苦一些，也不會影響到富人和權貴們。

  眼下自己風頭正盛，當地的官員和各級的勢力都會優先保障前身家人的生活條件以及生命財產安全，各種力所能及的照顧也必定不缺。

  這種「小事」，實在不值一提。

  至於阿塔莉的難處，那就是純粹的自尊心作怪，自己不想提起了。

  作為一名候補委員的貼身護衛，她的工資和各方面的待遇也挺不錯的，能夠自己解決的就自己解決，沒有向自己訴苦。

  「阿塔莉的哥哥……我怎麼記得好像成為了老家的治安官？」

  羅蘭不太留心這些事情，思索起來。

  亞特萊茵也是有魔物的，鄉鎮之間常有民兵組織，既防盜匪流民，各路冒險者，也防魔獸侵害。

  如果阿塔莉不是被自己相中，想辦法弄到身邊，大概率也是要學成之後返鄉歸家，進入治安隊，或者嫁給附近城鎮的小貴族。

  因為他們家原本就是落魄貴族的家庭，正所謂窮文富武，只有進入治安隊才能維持武功傳家，只有嫁給同為沒落貴族的平級家庭，才能保證子孫後代維持階級不墮落。

  想到這裡的時候，羅蘭突然感覺眼睛一陣乾澀發癢，然後快速變得酸痛起來。

  「法術的極限快要到了，運用這種法術，魔力會浸染眼瞳，造成視網膜以及眼球晶狀體的損傷。

  看來，平常得注意護眼了。」

  他連忙停了下來，閉上眼睛緩氣休息。

  但在這同時，一支神奇羽毛筆感受意念操控，憑空浮起，刷刷刷的在床頭的筆記本上快速記錄。

  「初次使用「回溯視覺」體驗……關鍵點……缺陷……」

  這一法術的實用性極高，尤其是對他想要成就的傳奇職業，「歷史記錄者」而言，幾乎可以說是吃飯的本事。

  羅蘭決定好好學習和鍛鍊，儘可能運用自如。

  ……

  不久之後，羅蘭起身，來到後院訓練室。

  隨著擊打標靶的聲音傳來，一個身姿挺立的健美人影映入眼帘，那是阿塔莉正在手持長弓，訓練著快速連射的技巧。

  作為以「獅鷲騎士」為名的騎士職業者，阿塔莉雖然沒有如同其他世界裡的獅鷲騎士那樣擁有真正的獅鷲作為坐騎，但也同樣把弓箭手的各種技巧兼職訓練，至今仍然保持著不錯的射術。

  這些東西並不像前世藍星的那些遊戲一樣，技能點那樣加上去就了事。

  想要長久維持，必須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依靠大量的訓練。

  阿塔莉的戰鬥天賦並不出眾，但是勤勉程度尚佳，多年以來都保持著良好的訓練習慣。

  不久之後，阿塔莉放下弓箭，又從旁邊的武器架上取下訓練用長劍，揮砍起來。

  羅蘭沒有驚動她，而是坐在一旁的欄杆上，面帶欣賞，看著這名女騎士揮灑熱汗。

  她身穿銀白色戰鬥服，配以緊身皮褲，高挑而挺拔，行止之間乾淨利落，如同舞動的精靈。

  已經年近三旬的身軀不見了十多年前的青澀，但卻因為常年訓練而保持著近乎完美的黃金比例，一舉一動之間，都有迷人風韻。

  就這樣欣賞了好一陣，直至阿塔莉停下，他才走上前，面帶笑意的搭上她的肩膀，親昵說道：「阿塔莉，你可真是刻苦啊。」

  阿塔莉早就察覺到了羅蘭在旁邊看自己訓練，面色微紅，嗔怪道：「我現在滿身都是汗，你別碰。」

  「美女騎士，連汗都是香的啊。」

  羅蘭聳了聳鼻子，我嗅嗅嗅嗅嗅。

  這溫文爾雅的紳士舉動，惹得阿塔莉一陣白眼，默默收拾道具，然後往浴室去了。

  「跟你商量一件事情，我打算在近期回趟老家，看望看望家人。」

  羅蘭跟著來到浴室外，隔著毛玻璃對她說道。

  阿塔莉驚訝的聲音傳來：「怎麼突然想起回老家？」

  「我少小離家，立志不得功名誓不還，現在也僥倖算是功成名就，當然得回去看望看望家裡人了。

  這叫什麼，富貴不歸故鄉，如錦衣夜行啊！」

  江湖行走，人設都是自己給的。

  羅蘭明明是穿越之初害怕露餡，乾脆不回家見前身家人，卻給自己安了個「不得功名誓不還」的由頭。

  若有好事者宣揚出去，也算是樁美談了。

  現在他不僅功成名就，沒有露餡之憂，還隔上了十年之久，一些個人習慣或者細節的出入也都有了完美的解釋。

  也該是時候回去看看，了卻這樁因果了。

  阿塔莉的事情，他無意之中看到，也念著昔年一諾之恩，又把青春美好都給了自己，能夠解決還是儘量解決。

  羅蘭對阿塔莉並無愛慕之情，有的只是大人物占據青春美好的私心。

  他非常霸道的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勢把阿塔莉調了過來，放在自己身邊，但卻沒能給予她婚姻，家庭或者愛情方面的回報，於心中也有幾分愧疚。

  也就只能在物質和晉升機會這些方面補償了。

  借著無意之中看到對方困難，還有自己也正好回家一趟的由頭，正好順便幫幫。

  浴室中的女騎士沉默了一陣，語氣之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竊喜：「跟我商量這些幹什麼？反正伱去哪裡我也去哪裡。」

  她果然還是想要回家看看的。

  ……

  羅蘭提出要回去看看，除了對阿塔莉所說的理由之外，其實還有另外一些現實的考量。

  那就是以他現在的身份，接下來可能要升任教授，轉正委員，然後接手帝國執政官的重要職務。

  到那個時候再出行，可能沒有現在這麼方便。

  於是，一番準備之後，羅蘭帶上阿塔莉，剛基德等人，還有一眾僕從，浩浩蕩蕩返回老家。

  拉魯斯領，白松鎮。

  提前得到了消息的當地豪紳，以及法師公會，冒險者公會等等組織的頭面人物俱皆趕到鎮東的郊外。

  前身的父母，還有哥哥霍爾斯，嫂子瑪利亞等人翹首以盼，面上帶著幾分激動欣喜與忐忑不安皆有的複雜神色。

  時間快到中午的時候，突然之間，一艘巨大的鍊金飛艇抵近，緩緩降落在鎮口的空地上。

  羅蘭身穿一襲華麗的古典法師袍，戴著護眼的金絲眼鏡，手柱文明杖，率先出現在出艙口的扶梯上。

  「熱烈歡迎羅蘭閣下榮歸故里！」

  諸人肅立，伴隨著禮花綻放，弦樂響起，簡單卻又不失莊重的儀式擺了出來。

  小鎮地方沒甚排場，但卻還是極盡用心的收集了幾大卷紅布，一路鋪道至鎮中。

  羅蘭作出激動狀，和父母，哥哥分別相擁。

  一時間，睹者無不熱淚盈眶。

  「羅蘭閣下志存高遠，胸懷遠大，總算苦盡甘來！」

  「不得功名誓不還……果然是非凡之言啊！」

  「我們這樣的小地方，竟然也出了這樣的大人物。」

  魔法世界裡，也有鄉梓之說。

  就因著羅蘭晉級高階，且獲奧術之星獎，不要說白松鎮，就算是整個拉魯斯領，都受益良多。

  因此等到羅蘭一家見過面之後，首先迎上來的是拉魯斯領的領主。

  這個大腹便便的男子，是原本命運軌跡當中，前身一輩子都不可能夠得著的世俗大人物。

  他在舊時代的爵位應當是大公一類，甚至有資格自立為王。

  但在奧術帝國的體制下，徹底淪為吉祥物，如今見了功成名就的羅蘭，也是點頭哈腰的上來見禮。

  「羅蘭閣下，我謹代表拉魯斯領全體領民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羅蘭和這位本地領主握過手之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言道：「領主大人無需多禮，說起來，我過去也曾是這裡的子民，深受鄉梓恩澤啊。」

  心下卻是多少有些遺憾，沒有鄉親們湊個一百張魔獸皮或者史萊姆蛋什麼的送自己上學的故事，要不然的話，造福桑梓也更有由頭可找。

  眾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瞧瞧，飲水思源，做人不忘本。

  這是多麼崇高而偉大的情操啊。

  一眾附近大城市來的頭面人物輪番過來見禮，然後才輪到本鎮的鄉紳之流。

  阿塔莉的父親莫里松敬陪末席，佝腰如嘍囉。

  殊不知，在前身眼裡，他也是個豪橫人物，是鎮上治安官的老首領，他的女兒阿塔莉，那是本鎮第一白富美。

  「莫禮送？」羅蘭暗自念叨著這個古怪的諧音，心道難怪你在這個小鎮裡面當了一輩子的治安官，肉眼可見的沒落下去啊。

  卻是特意上前，客客氣氣的慰勉幾句，笑言道：「莫里松勳爵，感謝你培養出的好女兒，在我身邊幫了不少的忙啊。」

  莫里松不明其意，拉魯斯領領主卻是瞳孔劇震。

  他的目光迅速在隨同人員中間巡弋，恍然大悟。

  「閣下有所不知，莫里松勳爵早就已經是過去時，他現在……現在是我的宮廷伯爵！」

  莫里松勳爵全程懵逼。

  旁邊諸人微愕，旋即有本鎮人士看到了人群當中的阿塔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他奶奶的！

  之前都說老霍里一家僥倖生了個被幸運女神眷顧的孩子，從此逆天改命，但卻沒有想到，本鎮裡面還有隱藏至深的老六，悶聲不吭搭上這層關係，也跟著一飛沖天。

  莫里松，你實在太卑鄙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