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語言學之外的……書法！
「恭喜恭喜！」
「這下經費充裕，賽里斯符文的項目可算有所保障了！」
「賽里斯演義有句古話叫什麼來著，偷雞不成蝕把米？」
「對，哈哈哈哈……」
「那幫人，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實在太愚蠢了！」
法師塔內，住宅中。
豪華的大沙發被擺近中間大桌，圍攏在一起。
塔內的法師們各安其座，笑談敘議，交流著近日之事。
當眾人得知，歐托多克斯學派的攻勢非但沒有生效，反而還為賽里斯學派更上層樓增添助力時，不禁也是一片歡騰。
整個聚會現場都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羅蘭啊，這下子你可真是大發橫財了！」
「記得提攜學長學姐們啊！」
「你現在拔根腿毛都比我們腰杆粗，還缺掛件嗎？」
好些人都半開玩笑的表達了共襄盛舉的意願。
「大家不用擔心，賽里斯文字的魔法化構造有著大把的項目可以做，我這邊正緊缺人手，也希望各位都能助我一臂之力……」
發起聚會的羅蘭笑著表態道。
兼濟天下，他現在還沒有本事做到，但至少學派之內，照顧一下同學們的奧術前程還是可以的。
那麼多經費，也不可能自己一個來開銷，這是整個學派的財富。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把甲金篆的魔法化構造補充完整，然後著手進行後續的符文發掘。
幾個大概價值幾千金幣之間的小項目需要先完成，比如「抄寫術」所需用到的符號系統編碼，詞典用例的編撰，賽里斯語通用教程的彙編等。
除此之外，共研會的組織運作需要正規化。
我打算內部招募一批正式成員作為幹事，這是服務於學派的重要工作，各位感興趣或者有合適的朋友推薦，都可以直接找我。」
羅蘭以學派首領的身份安排了一下諸事。
眾人聽著，大為心動。
這些就是機會呀！
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搞奧術研究的，但如果離開法師塔，又會喪失統治階級的許多特權。
轉入二線，擔當教務或者政務的工作，不失為明智之選。
等到將來學派發展壯大，甚至還有機會水漲船高，掌控亞特萊茵的權力！
學而優則仕，在這個國家是再合理不過的路線。
也有人好奇問羅蘭：「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得了這筆經費，就開始賽里斯符文的研究嗎？」
羅蘭的回答卻是有些出人意料：「不，我下一篇論文將會是與書法相關的課題，我打算探討書法與魔法之間的聯繫。」
「書法？」
「書法和魔法有什麼聯繫？」
眾人滿臉疑惑。
斯考德也忍不住吐槽道：「這怎麼感覺比籃球和雞還更加深奧？」
羅蘭淡淡一笑：「那是因為你們根本不知道書法究竟為何意。」
他此刻的表情有些刺眼，充滿了「不是針對亞特萊茵，而是在座各位都是樂澀」的傲慢。
眾人感覺不大服氣：「開什麼玩笑，我們怎麼會不知書法究竟為何意？」
「龍文，精靈文也有書法的好吧？」
「不不不，你們說的那也配叫書法嗎？只不過是些空有其表的美術字體而已，是用視覺設計的原理支撐起來的花里胡哨！」
羅蘭面露不屑，毫不客氣駁斥了眾人的觀點。
因為他曾遍閱這個奇幻宇宙各種文明的文字，發現以表音的字母文字居多。
少數由象形發展到符號系統的文字，又類似於楔形文字，龍爪印記等等為主，缺乏漢字所獨有的結構之美，難以支撐起書法這麼一種藝術形式。
龍族文字和精靈文字，當然也有其獨到之處，某些魔法方面的特性還要強於漢字。
但在書法藝術這個特性上，當真不在同一個層面。
誠如所言，即便在這個宇宙里，諸多位面和世界，漢字書法仍然是一種獨一無二的藝術！
羅蘭對眾人道：「賽里斯文字的發展以隸書為分水嶺，翻開一個全新的篇章。
坦白來說，隸書和之後字形，主體結構上不會再有太大的變化，所有後續的變化和發展，將會以『書法』為核心！」
前世藍星開始，羅蘭就有練過書法，穿越以來，重拾書法，配合魔法力量所帶來的掌控力，如今已經有所小成。
他準備以簡介的形式，把歷代名家的書法特點和藝術價值做個總結，定下這個世界的書法發展路線圖。
當然，鑑於穿越原因，也只能把這些當做《賽里斯演義》的「設定」來推出了。
「原來如此，那還真是值得期待啊。」
眾人說著，一時半會卻還是有些莫名。
他們暫時還未能真正理解。
都往著字母文字的藝術字體想去了。
……
聚會結束之後，羅蘭又處理了一些來自涅維斯城的郵件。
教務部門名下的賽里斯語辦公室打算擴充人員編制，主管賽里斯語教育的推廣普及，以及參與教程審核的崗位需要學派成員擔任。
按照亞特萊茵的慣例，賽里斯學派可以推薦一些人進去，作為專家提供奧術上的支持。
眼下正式加入學派的中高階法師不多，但布諾，皮米勒都是講師級別，應該有資格提名。
羅蘭打算先和他們溝通一下，問問看有無意思為學派出仕。
此外，名下的經費多了，項目管理漸趨繁雜。
這需要僱傭專門的會計師，甚至成立公事對接的秘書團隊。
這就得公開招募了，按照亞特萊茵的規定，必須從本土招募有資質的專業人士。
這可不許任用魅魔或者私人秘書之類……
羅蘭召來艾爾，把自己的要求大致說了一下。
艾爾應道：「好的主人，我已經記下了。」
「那好，你先忙去吧，我正好把關於書法的部分寫一下。」
書法藝術來源於文字誕生之初，當文字從象形發展到符號化的階段，以漢隸固定下了沿用至今的傳統中文（繁體字）的基本形態，文字的發展變化就以各種書體的變化為主體，衍生各種各樣別具匠心的書法字體了。
羅蘭撰寫下這篇文章的題目：《論賽里斯文字的書體變化以及書法的藝術》。
……
奧維斯托法師塔，書房中。
羅蘭利用能夠長時書寫的神奇羽毛筆（鍊金道具）沙沙書寫著，以久違了的硬筆行書撰寫這篇科普性質的小論文。
嚴格說來，這已經和語言學無關，但作為賽里斯歷史文化當中不可或缺的一種精粹，羅蘭感覺還是非常有必要專門為此寫就一篇文章，讓亞特萊茵的法師們也好好的感受它所擁有的獨特魅力。
和直觀上的甲金篆隸草楷行的順序發展不同，隸書產生之後，幾乎是同一時間，其他各種書體就已經有所萌芽，只是延後了一段時間才逐漸細分，成型，在魏晉之間完成這種演化。
號稱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集序」，就是出自於這個時代。
而後是南北朝時期的北碑南帖。
唐代再創輝煌，把書法藝術推向新的高峰，賦予了它魏晉時期所注重的神韻之外的強烈個性風格。
由此，書法既有「內在美」，又有了「外在美」，各種風貌和意境各具特色。
後世繼續的發展，誕生出了許多名家，也有了更多注個性化的表達……
這些在前世藍星的各種資料都有所總結，羅蘭著重於後面自己的觀點。
從唯物主義的觀點來看，藝術這種東西，就是典型的物質決定意識，書法自然也不例外。
書法的發展，和當時的時代背景，人文風貌，乃至於地理條件，氣候等因素都是息息相關的。
好比說楔形文字多寫於泥板上，少數寫於石頭、金屬或蠟板上，而書寫工具往往是削尖的蘆葦杆或木棒，容易形成左端粗右端細、或上端粗下端細的痕跡，看起來像是釘子。
漢字當中的甲骨文，顧名思義，就是刻錄在龜甲或者獸骨上，還一度被做成叫做龍骨的中藥。
至於這個奇幻宇宙的石刻文字，則是1000多年以前，一位叫做尤里斯的考古學家在大洋之中的卡特里亞島所發現。
那座島嶼以卡特里亞島大火山而得名，島上盛產一種充滿著魔法能量的瑪瑙石，天生易於雕刻。
這種脆性材質上面的文字筆畫多走直線，弧線非常罕見，就連類似於圓圈的○，都不是圓滿的弧線線條，而是利用或者更多邊數的多邊形來表現。
漢字的發展，包括文言文的書寫方式，行文的習慣也類似於此。
比方說，刪除的刪字，為什麼會是立刀旁「刂」，而不是其他？
寫字為什麼會是上下書寫，從右到左？
都是有客觀原因的。
還有造紙術……
沒有相對便宜的紙張，怎麼發展書法？
羅蘭從這個角度，論述了一番各種書體產生的緣由和它們對後世的影響。
比如小篆是高度政治化的規範，漢隸體現出刀筆吏的文書工作需求，草書有趕稿的作用，「趨急速耳」，行書是在辨認和速度之間折中，融合了草書和楷書的特性，簡體字來自於民間俗體字……
它們各自的書寫工具和書寫環境，共同決定著書法藝術的表現形式。
不過，藝術始終又是高於現實的東西。
為了證明這一點，羅蘭還把自己苦練多時的毛筆字撿了起來，改用毛筆各寫一段，來了個「有圖有真相」！
傳統意義上的書法藝術，當然得用毛筆去寫，可惜的是，現代化的社會，已經越來越少有這種傳統工具發揮的餘地了。
亞特萊茵所在的世界，鍊金類道具神奇羽毛筆（耐久型）和普通羽毛筆（消耗型）盛行，平常多用「抄寫術」，打字機也已經被魔導學派發明……
這些特徵，決定了盛行的多是便於閱讀的標準字體，而流行於一些風雅人士之間的，是源自於精靈族的花體字。
那就是亞特萊茵人心目當中的書法藝術。
對此，羅蘭只能表示，來接受點兒賽里斯的藝術薰陶吧！
……
一番操作之後，羅蘭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招呼道：「艾爾！」
在旁邊待命已久的魅魔伴侶走了過來。
「給我把這篇文稿整理一下。」
隨後便走到旁邊躺上搖搖椅，在狐耳娘的服侍下喝茶休息。
此後的幾日，羅蘭再加檢閱，並且對這篇《論賽里斯文字的書體變化以及書法的藝術》進行了必要的修改和潤色，便將其投稿到《符文》。
此刻，符文編輯部，辦公室中。
法師列伊正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手中的鑲金羽毛筆，不時在紙上寫寫劃劃，寫下一行行漂亮的精靈花體字。
據傳說，這種書法源自於荊棘與花叢，整體上看起來就像是山林之間的花草蔓藤，有種自然生機的韻味在裡面。
「噢，列伊，你寫出來的字可真漂亮，簡直像是一件藝術品！」
旁邊，新來的女法師同事捧著咖啡杯經過，禁不住停下來欣賞了一下，面露崇拜，驚訝讚嘆道。
另外一名男法師略感嫉妒，嗤笑道：「字寫得漂亮有什麼用？」
「確實沒有什麼用，只是隨便玩玩罷了。」
列伊淡淡一笑，不以為意。
時至現代，很多法師早已沒有了手寫文字的習慣，通常都是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打個響指，「抄寫術」運轉起來，羽毛筆自動書寫。
為了寫出更加漂亮，易於閱讀的文字，法師們還為「抄寫術」制定了斜體，粗體，花體，浮雕，哥德式風格等等不同的字重和樣式。
只是這種魔法符文編碼而成的「抄寫術」輸出結果難免流於呆板，如同印刷，千篇一律。
列伊也不得不承認，書法上不得台面，也對魔法沒有什麼幫助。
就在這時，魔法陣亮起，塔靈的提示聲傳來。
「列伊先生，您有一份新的稿件待審。
符文學派，書法領域，雜類分支……」
「《論賽里斯文字的書體變化以及書法的藝術》？」
列伊帶著幾分好奇從傳真法陣當中取出稿件，掂量了一下，感覺份量不重，便放心打開看了起來。
結果，看著看著，他逐漸面色變化。
一種仿佛醍醐灌頂的覺悟之感襲來。
冥冥之中，有股強烈的靈感在啟示。
「藝術，這才是真正的藝術啊！」
在女同事驚訝的目光之中，列伊仿佛發癲一般手舞足蹈，高興得蹦了起來。
「什麼鬼，這麼興奮幹什麼？」
男同事嚇了一跳。
列伊卻懶得管他，只見他從腰間掏出一根尺余長的胡桃木魔杖，比手畫腳，在空中勾勒出著什麼。
因為有魔力凝注在魔杖上面的緣故，筆畫的痕跡顯現出來，在空中停滯，成型。
同事們隱約辨認出，這是賽里斯的文字，而且還是篆書風格的文字。
「列伊，你在幹什麼？」
對於這種來自奧術新星羅蘭的奧術成果，符文編輯部的人也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了，但卻不明白列伊此刻的意圖，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等等，好像有所變化了……」
「列伊在試驗不同書法字體？」
眾人繼續觀看，發現列伊比劃之中，寫出來的文字變成了另外一種風格。
這是從篆體發展到了隸書，然後又舍繁就簡，化為草書。
緊接著，狂草！
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列伊一口氣畫出九字真言的符文，僅僅只憑魔杖比劃這麼一個姿勢，未經念誦咒語，就湧現魔法靈光，把「六甲秘祝」施展了出來。
羅蘭發明這一法術，凝結出了擁有一半效果的0級和擁有完整效果的1級兩大階位的法術成果，列伊此刻施展的是後者，成功為自己加持了全屬性+1的增益效果。
「啊，這是靜默施法的訣竅！」
「超魔技巧？！」
眾同事目瞪口呆。
「還可以簡化，只需要『臨』之一字為引……」
列伊借著靈感大盛，說了一聲，又再繼續嘗試起來。
這樣造就的法術結構並不穩定，施展起來也困難許多。
但列伊經過多番嘗試，還是找到了正確的，契合這一魔法增益的寫法。
由此，他得出結論：「書法可以作為『姿勢』引入到魔法的施展實踐當中！
它完全可以作為咒語的替代品！」
眾同事深深震驚，頓時意識到，列伊撞大運，找到了一條契合自身特長和天賦的新道路！
……
「聽說了嗎，書法，是一種超魔技巧！」
「它可以作為咒語的替代品！」
「賽里斯符文，天然具備書法上的意義！」
「姿勢」原本就和言語一樣，屬於應用層面的法術成分。
許多魔法的施展，需要作出特定「姿勢」。
這東西從底層原理追究起來，實質是保持能指的準確性，讓瑪那共鳴更加精準，明確。
原始部落的土著看到現代人在手機屏幕上面比比劃劃，也會以為在施展什麼魔法。
當然，魔法的操作並不像手機屏幕那樣想點哪裡點哪裡，它是必需遵循一定規律的，這就是「姿勢」在法術成分當中的應用。
列伊的發現無疑為這個世界的魔法實踐施展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但這時候，作為發明人的他自己反而心虛起來，陷入了是否要以此為題，開寫一篇論文的糾結。
因為他並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是自己發明的，還是別人本來就已經擁有了成果，正等著公開發表。
萬一和人家正主撞上，可就太尷尬了。
「要不然，找作者談談？
這篇文章不用問也是羅蘭先生寫的，你直接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他，問他是否有深入研究的計劃。」
同事裡面還是有熱心人的，給他出了個主意。
列伊想想也覺得有理，他是魔法學派的人，並不像歐托多克斯學派的加洛等人那樣，為了搶占奧術成果，不惜弄出歐斯字母音標方案。
他考慮再三，寫了一封措辭謙卑的信件，試探性的詢問起這件事情。
結果羅蘭看到，也不由得有些發懵。
「書法……姿勢……超魔技巧？」
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畢竟這種東西是他從原生文明，前世藍星的華夏直接搬運過來的。
他並不像外人想像那樣，經過了深思熟慮。
「書法……確切來說，是書法當中的狂草適合於臨戰施法，那豈不也意味著，篆體適合秘法印記，簽章，楷體和隸書適合碑刻，行書適合於法術捲軸或者類似的用途……」
他舉一反三，得出了更多的猜想。
「你去把這些探索出來吧，這些課題，都給你了！
如果有所需要的話，我願意為你提供一筆經費……」
羅蘭感覺自己的時間寶貴，應該花在更多有意義的事情上面，所以立刻選擇了把這項成果安排給列伊。
「真的給我？」
對面編輯部，列伊看到回信，頓時驚呆了。
這晨星獎得主羅蘭先生，竟然這麼好說話！
這可真不愧是宗師氣度啊！
編輯部的其他人很快也得知了這一點，由衷的為列伊的奇遇深覺不可思議。
「論文意味著成果，成果意味著利益，不是所有人都能這麼大度和無私的……」
「列伊，你可還真是幸運啊！」
「久仰這位羅蘭的先生的大名，但卻沒有想到，為人竟然這麼好。」
「看來你是真的撿到一批好項目了，單就書法這麼一個領域，可以研發出多少施法技巧，可以提供多少教學培訓材料？」
羅蘭此刻的表現就像是豁達的雄獅，根本毫不在意一隻小小的野貓分享丁點兒肉食，就這麼順手扒拉給了他！
列伊也猛然驚覺，自己人生機遇到了。
這個時候不抱大腿，什麼時候抱大腿？
雖然作為已經小有成就，甚至都在《符文》這樣的一流期刊當上編輯的高階法師，反過來去抱一個年輕人的大腿有些可恥。
但，那可不是普通的年輕人，誰敢把堂堂晨星獎得主當做一個普通年輕人來看待啊？
「尊敬的羅蘭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你說？」羅蘭還以為他想要一些參與研究的支持，比如經費或者資料什麼的，大方回復道。
結果，列伊卻是道：「我申請加入組織，請務必批准我成為賽里斯學派的成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