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真實(下)

  慌亂之中,大家的目光還想探尋所謂的熟悉!

  沒有,沒有任何的熟悉。

  越往近處,越靠近懸崖的地方,煙塵就越是厚重,在一片模糊之中,只能看見幾個巨大的身影在咆哮。

  帶著火光的爆炸,偶爾竄起幾個人影,揮刀刺殺,巨大的血珠飛濺

  聲音在這個時候也分外的真實了起來,吶喊,吼叫,金屬刺入血肉的『噗嗤』聲,像是繩索滑動的『簌簌』聲,還有人的指揮聲

  戰場!

  原來安靜的懸崖後方,虛幻的景象之後,藏著一個戰場?!

  那他們之前看見的一切,是怎麼回事?空間交錯嗎?如果是那樣,用真實或是虛假來形容,倒是非常的準確。

  唐凌近乎要站立不住,但他已經是表現良好的一個,安迪和兩個女孩子已經無法站立,整個人只能坐下來,才能勉強穩住不由自主發抖的身體。

  而奧斯頓不由自主的側身靠著唐凌,只有藉助一些支撐,他才能維持體面的直立。

  阿米爾則半跪在了地上。

  幸好有昱,能夠勉強和唐凌保持並肩。

  短短不過二十幾秒的過程,就否定了這些少年們心中存在了所謂十幾年的真相。

  「是不是覺得後悔?」側柏教官的聲音傳來,終於讓失神的少年們稍微鎮定了一分。

  抬頭,他們才注意到,側柏教官並非站在空中,而是站在了懸崖邊緣處一處凸出的,延伸出去了快二十米的岩石平台上。

  整個平台用鋼鐵包裹了邊緣,加固。

  而在平台的邊緣,有一個帶著巨大絞盤的粗大鐵架牢牢固定在了那裡。

  此時,絞盤在轉動,絞盤中鋼鏈響起了『吱呀吱呀』的聲音,似乎在吊著什麼東西要上來。

  但沒人注意這個,大家都只看著側柏教官,他們想要一個解釋,甚至想要幾句安撫。

  而側柏教官手中拿著酒壺,似笑非笑的灌了一口酒,語氣中帶著些微諷刺的說道:「當年的我,第一次看見這個,看見那些怪物,想著我以後就要和那些傢伙戰鬥,我真的很絕望。」

  「你們呢?」沒有解釋,更沒有安撫,只是一個問句。

  「比起這個」奧斯頓握緊了拳頭,上前一步,幾乎是從牙縫中蹦出了一句話:「你們這樣的欺騙算什麼?」

  「我不知道你們怎麼做到的?可是這樣的欺騙有意思嗎?生活在這假象背後的人算什麼?被你們圈養起來的」

  奧斯頓說不下去了,可他有如此激動的理由。

  看看遠方,即便離著很遠,也讓人感到害怕的那些巨獸和怪物吧!

  他再笨,在這個時候也明白,最疼愛他的,也是他最愛的五哥,一定是死在了這懸崖背後吧?

  家族裡的人都說五哥是一位英雄,狗屁的英雄,他根本不在乎什麼英雄,他只知道五哥離去的前幾天,還親切的用大手撫摸著他的頭,笑眯眯的對他說『小奧斯頓長大一定比我厲害。』

  結果,幾天後,便莫名其妙的死去了。

  沒有屍體,沒有死亡原因,更不知道死在哪裡?

  人們可以不問英雄是如何死去的,但在奧斯頓的心中如何可以沒有答案,就接受一個活生生的五哥從此消逝在他的世界?

  原來,就是為了隱瞞這所謂的真實嗎?

  側柏教官沒有說話,仰望著天空的側臉顯得是如此的捉摸不透。

  但在這時,一個平靜的聲音忽而插了進來。

  「我很討厭這樣一無所知的大放厥詞。」

  絞盤停止了轉動,還略微有些晃悠的鋼索上吊著一個巨大的鐵籠,此時鐵籠的門已經打開,仰空從鐵籠中邁步而出,看著激動的奧斯頓,隨口嘲諷了一句。

  「是誰造成我們這樣一無所知的?」奧斯頓臉漲的通紅,憤怒讓他的青筋高高鼓起。

  但唐凌拉住了奧斯頓。

  若說憤怒,誰不憤怒?

  如果在前一天,有人告訴他,他看了十幾年的夜色,那矗立的懸崖,悠遠的夜空,迷濛的遠山是假的。

  他一定也會非常的憤怒。

  在小丘坡上,有多少次他就和妹妹這樣安靜的凝望著啊,那是多少溫暖和親切的回憶?

  結果回憶也是被愚弄?!

  但那又如何?可真實就是真實,憤怒是無力的,解釋是重要的,可面對是更加重要的。

  奧斯頓也是一樣,唯有面對。

  唐凌想到此處,拍了拍奧斯頓的肩膀,那手就如同有奇異的魔力,讓奧斯頓安靜了下來。

  他忽而安心,還有同伴不是嗎?

  而面對奧斯頓的質問,仰空的神情並無波動,他一步步朝著側柏走去,口中卻是隨意的說道。

  「有那麼難以接受嗎?在前文明的後期,有一項技術叫做3d全息投影。」

  「這項技術非常有趣,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可是呢,我們知道的,前文明覆滅了。」

  「但不代表在這個時代,沒有比前文明更厲害的投影技術。」

  「這技術可以『製造真實』,欺騙人們的雙眼。可以通過對聲波的干擾,屏蔽真實的聲音,甚至製造出一些假聲,來欺騙人們的耳朵。」

  「我們17號安全區恰好就有一台這樣超科技的投影儀,然後我們恰到好處的使用了它。」

  「但依舊不值得驚奇,因為這一項科技,在前文明時代就已經出現了,不是嗎?」

  說話間,仰空已經在側柏身旁站定,然後微微側頭看著奧斯頓,一字一句的說道:「或者,你喜歡我們徹底扯開這塊遮羞布,讓生活在遮羞布後的人們,惶惶不可終日的度過每一天?」

  奧斯頓低頭沒有再說話。

  他應該回答什麼?他有權力認為人們應該面對恐懼的活著嗎?

  唐凌就無聲的站在奧斯頓的前方,他的雙眼很清澈。

  他並不覺得愚弄欺瞞就是正確。

  什麼是恐懼和惶惶不可終日?如果習慣了,就沒有所謂的恐懼,人類從進化開始,面對惡劣的原始,不也頑強的活到了現在嗎?

  這種事情無所謂對錯,無非是強者做出了所有的決定。

  他也無所謂別人的想法,但他自己要清醒的活著,從那一夜以後,他一定是要變強,而不被愚弄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