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被誤解的沈淵,自嘲失望的謝承澤

  沈淵心情不愉地緊緊攥著皂盒,用力到指骨都泛起了青白,他極力壓制著心中的煩躁,偏頭問道,「所以你買硫磺粉,就是為了製作火藥。」

  謝承澤:?怎麼還提這個?

  氣氛都到這兒了,謝承澤乾脆就承認了,「對!本殿就是要製作火藥!怎樣!」

  「你就不怕死嗎?」沈淵擰眉,回頭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我都說了我會做火藥,不會有危險的!」謝承澤突然發現沈淵怎麼這麼軸呢,「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本殿這麼怕死的人,若是沒有十足的信心,怎麼會去碰這種危險的東西?我又不傻!」

  「我說的是這件事嗎?」沈淵也惱了,手裡的皂盒被跌落在地上,他雙手按在木桶上目光沉沉地盯著謝承澤,「謝承澤,我發現我越發看不懂你了,你製作火藥到底是為了益州百姓,還是你自己?」

  「什麼?」聽到這句話,謝承澤身體一顫,一股寒意驀地衝上心頭,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沈淵,「你說什麼?」

  他以為沈淵變了,他開始懂自己了,可他剛剛說的是什麼?

  他依舊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權勢?

  察覺到謝承澤受傷的眼神,沈淵心口一疼,微微軟了語氣,但還是強硬地問道,「我不信你沒想過,如果你會製作火藥這件事被聖上知道,你的下場是什麼。」

  民心所向的二皇子,擁有殺傷力火藥的二皇子,足以威脅到太子的地位。

  難道謝承澤真的會以為,成就天府之國做出火藥的自己,可以得到建帝的青睞、可以離那太子之位更近一步嗎?

  分明是離死亡更近一步。

  沈淵此刻很恐懼,他恐懼的不是謝承澤不知道自己的下場是什麼,如果謝承澤不知道,那他便還是蠢的,蠢得活該、蠢得該死,但至少自己可以拉他一把,避免他再次走向死途末路。

  他恐懼的是謝承澤明明知道下場會是什麼,卻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製作火藥。

  如果是為了權勢,他完全可以偷偷培養勢力暗中囤積火藥,用這等殺器直接殺穿皇宮,然後將整個皇城納入手中,讓建安王朝改名換代。

  如果是前世的謝承澤,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可他沒有這麼做,他只是單純為了推進天府計劃,為了讓益州早日成為天府之國,為了讓益州百姓早日吃上飽飯,就不顧自己可能被建帝忌憚欲除的危險,非要製造出火藥。

  他怎能變成如此……良善之人?

  沈淵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疼,他沉沉地彎下腰,手指揉進了受傷青年的髮絲之中,將他半個腦袋都緊緊掌控在了手心中,聲音嘶啞,「謝承澤,你是不是想死……」

  你是不是……就沒想過要善終?

  我是不是想死?怕我擋了太子的路,所以你現在在這裡威脅我?

  「呵,」因他的動作而被迫仰起頭的謝承澤,聞言冷笑一聲,嘴角勾著嘲諷的笑意,「怎麼,你是怕本殿會製作火藥的事情被聖上知道了,聖上會更寵愛本殿而不是你的太子殿下?你就這麼喜歡謝瑾瑜,覺得他是最好的,不允許有任何人能擋他的路?甚至想要本殿的命?」

  他高仰起脖子,漆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沈淵,沾著水的纖長食指橫著划過自己的喉嚨,留下一道隱晦的透明水痕,仿佛在暗喻著什麼,「沈大人,本殿給你一個機會,無痕和無跡都被我派出去做任務了,你現在殺了本殿,沒有人會知道。」

  說完他又自嘲地笑了一聲,「哦,本殿差點忘了,若是本殿死了,父皇必定會起疑,無論與你有沒有關,你都有護衛不當的失職。以父皇對本殿的寵愛,整個沈家都會和你一起來給本殿陪葬。」

  當初誤送的血書引他疾馳歸來,恐怕也是因為怕陪葬,而不是純粹地擔憂他的安危。

  他以為,他和他已經算是朋友了,但現在看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謝承澤嗤笑一聲,「難怪,沈大人剛剛問的是本殿想不想死,而不是本殿該去死。」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淵蹙眉,想解釋自己的本意並不是如此,但謝承澤卻狠狠推開他的手,轉過身背向他,聲音冷漠無比,「滾出去,本殿不想再看到你。」

  「謝承澤……」沈淵上前一步想去碰他,卻看到他發怒地抬起手狠狠砸在水面上,將木桶里的水濺得到處都是。

  謝承澤幾乎是用盡全力在怒吼,「放肆!誰准你直呼本殿下的名諱?滾出去!」

  沈淵遲疑地縮了下手,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罷了,他現在正在氣頭上,等他冷靜了再來找他解釋吧。

  沈淵轉身離開了房間,路過地上插著的青劍,他微微擰眉,帶著一絲煩躁的情緒拔出了劍,「唰」地一聲重重插回了劍鞘當中,隨即推門而出。

  木桶里,聽到劍身入鞘的聲音,謝承澤下意識縮了縮身體,暗罵了一句狗東西,又暗戳戳地威脅他。

  難道他做的還不夠好嗎?為什麼沈淵還是覺得他的所作所為,皆是為了權勢和皇位?

  他以為,只要自己老實本分,沈淵就不會再忌憚他,想要他死。

  他以為,沈淵已經發現他和二皇子的不同了,說不定還在逐漸放下前世的芥蒂,願意和他做朋友。

  可他錯了,他太天真了,他怎麼會認為一個在朝堂上風雲叱吒了十年的權臣,會輕易地相信一個人呢?

  尤其那個人還是他曾經的宿敵。

  水溫不知何時有些涼了,謝承澤蜷縮起身體縮在木桶邊上,一邊偷偷罵著沈淵蠢笨如豬,一邊不知不覺地眼眶泛起了紅。

  他想家了。

  但家裡,也沒有人等他。

  ……

  「殿下、殿下……」

  耳邊傳來急切的低呼聲,謝承澤緩緩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睡著了。

  他依舊待在木桶里,但木桶里的水,不知何時又變得熱乎了。

  是冷僵了導致身體的溫度感知失衡了嗎?謝承澤動了動,隨後才想起來什麼,轉頭看向喚醒他的人。

  朱小彪舉著兩個水瓢,正在從木桶里舀兩瓢涼水,再從熱水桶里舀一瓢熱水放進去,他小聲提醒道,「殿下,不能再睡了,再睡就要感染風寒了。」

  謝承澤揉了揉眼,點點頭,看來還是他的小胖胖好,「去把我的衣……」

  他頓了頓,這才想起來,自己脫下來的舊衣袍被沈淵帶走了,屋裡只剩下另一件換洗的衣袍,「去把木櫃裡的另一身衣袍拿來。」

  「可是沈大人說,讓你穿新的……」朱小彪剛開口,就被謝承澤瞪了一眼,「你是我的人,還是他的人?」

  朱小彪默默去拿了舊衣袍,遞給謝承澤,「殿下,您和沈大人吵架啦?剛剛他……」

  「別跟我提他,晦氣!」謝承澤不高興道,仿佛聽到閨中密友突然提起了前男友,語氣十分的嫌棄。

  「哦……」朱小彪應道,默默將那句「沈大人怕您沒人伺候,讓我來給您添熱水」給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