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熟能生巧的村民,一個接一個忽悠

  最後的最後,梁知府親自出場,擺出幾箱白花花的銀子,保證挖山的人都能拿到工錢,甚至冬季還會有棉衣補貼,引群民歡呼,熱情高漲。

  朱小彪和荊澤回了府衙,坐在院中的謝承澤正在烤鴿子,見二人回來,不禁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咱們小朱大人,講得真是太厲害了!」

  「殿下說什麼呢!」一聲小朱大人,把朱小彪羞得臉躁紅,「都是荊澤寫的好,小的就是跟著念罷了。」

  謝承澤一笑,在原書中,荊澤此人才華橫溢、文采斐然,因為經歷過太多苦難,他的文風中總是有一種向死而生的煽動感,能夠輕易撥動看者的心情,感知和認同他所想要表達的情感。

  在瓊林宴上,他臨死前所作的絕筆詩,影響了不少學子為其哀鳴不平,對原主的惡行口伐筆誅,氣得原主火冒三丈,罵罵咧咧地要將天下學子殺盡。

  所以謝承澤特意讓荊澤按照自己的意思寫了一篇情緒遞進的「演講稿」,讓他給朱小彪翻譯成大白話。

  朱小彪膽大不怯場,加上從小耳濡目染,身上自帶有一股無形令人服從的官風氣質,又融合了紈絝公子的痞性和任性,反而很適合這種「反抗老天爺」的叛逆人設,讓備受水旱之災壓迫的老百姓有了代入感和追隨感,也想跟著一起反抗老天爺。

  瞧那一聲「去他媽的老天爺」,喊得多帶勁兒?

  要他說啊,朱小彪和荊澤合作,太特麼適合搞傳教傳銷了。

  「不過殿下,我有個疑問。」朱小彪疑惑道,「愚公不是九十歲嗎?故事裡的他帶著三個力氣最大的兒孫去挖山,那他的兒子怎麼也有七十多歲了,孫子也得五十餘歲……這挖山也挖不動吧,幹嘛不帶著他的重孫子去挖呢?」

  謝承澤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那要是年輕人也去挖山,誰種地養家,又有誰家閨女願意嫁過來?愚公的家裡人見他歲數大了糊塗了,便順著他的想法由他胡鬧,他們只支持他去挖山,可沒說支持年輕人也去挖山。所謂子子孫孫無窮盡也,不過是愚公的一種理想化想法罷了。」

  朱小彪頓時張大了嘴巴。

  有種信仰的男神人設崩塌的感覺。

  「那咱們……」朱小彪不禁懷疑起益州百姓挖山成功的可能性。

  「咱們可不一樣,」謝承澤挑挑眉,用金絲扇敲了一下他的腦殼,「咱們給錢,還給糧,可不愁沒姑娘願意嫁呢!」

  朱小彪摸摸腦袋,一想也對。

  「殿下,荊澤也有一問。」荊澤這時也開口問道,「愚公之於神仙而言,如同螻蟻可碾,山神為何會懼怕一個愚公挖山?是這個故事本身就有瑕疵,為了彰顯愚公的精神才如此所寫嗎?」

  「是啊!這又是怎麼回事?」朱小彪立馬看向謝承澤。

  謝承澤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荊澤。

  「故事只是故事,編寫它的人,或許只是想要表達愚公的精神,但讀它的人不同,理解到的意思便也不同,那麼有沒有瑕疵也因人而定。」他淡淡道,「愚公移山的精妙之處,遠不止於一個簡簡單單的做事應不放棄,它所能表達的層次,一旦悟透了,甚至會引來殺頭之禍。」

  朱小彪頓時目瞪口呆,一個短短几百字的小故事罷了,竟然還會牽扯到殺頭?

  荊澤似乎還想問,被朱小彪連忙捂住嘴,「別問了別問了,腦袋要緊。」

  荊澤只好不再問。

  這時,謝承澤架子上的鴿子肉也烤好了,他遞給朱小彪,一臉慈祥道,「來,給我們的大功臣吃!瞧瞧你來了益州後,瘦了多少了!」

  朱小彪連忙搖頭,「殿下!這怎麼行——嗚!」

  嘴裡被謝承澤強行塞進了一整隻烤鴿,朱小彪只好謝恩,吃著吃著才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啊殿下,咱們這裡都鬧饑荒了,哪來的鴿子?」

  謝承澤笑得玩味和惡劣,「是啊,哪裡來的鴿子呢?」

  與此同時,城內的幾個富紳齊聚一堂,因為被梁知府強制徵收了家中現銀,他們滿臉愁容又憤怒地坐在一起,其中一人道,「這姓梁的王八蛋竟然倒戈了!如今拿咱們開刀,還打算讓三萬難民進城避難,真不怕上面的大人怪罪下來嗎!」

  「唉,如今城門封鎖,連信都遞不出去!該如何是好啊!」

  坐在主位上的那人冷笑道,「諸位莫慌,那位大人特意送了我一隻信鴿,我已寫信送去,想必信很快就會飛到那邊,屆時,他梁萬達的性命也到頭了!」

  旁邊幾人不禁大悅:「竟有此事?那太好了!」

  另一人道,「還有那個叫沈淵的,哼,愚民們看不出來,老夫的眼卻不瞎,他梁萬達何時有了這般膽色和本事?定是那沈淵在其中出謀劃策,這小子也不能放過!」

  「那……」突然有人道,「二皇子呢?」

  雖然百姓們不知二皇子也來了江都縣,可他們這些富紳消息靈通,卻是知道的。

  「二皇子?」主位上的那人聽了不禁哈哈一笑,嘲笑起來,「誰人不知那就是個貪財的庸才廢物?天天待在府衙里躲清閒,等著坐享其成呢!不足為懼、不足為懼!」

  「也對,哈哈哈哈哈!」

  富紳家中傳來哄然大笑,而府衙內,朱小彪把烤鴿啃乾淨了,對著府衙里的看門犬招了招手,「嘬嘬嘬~過來~吃骨頭~」

  看門犬立馬跑了過來:「嗷嗷嗷!」

  ——

  翌日下午,益州東部縣城的第二波和第三波難民到了。

  城門再次大開,這一次,發饅頭和守饅頭的婦老男人皆是換了臉,笑容真切地對上了這些同樣來自東部縣城的老鄉。

  他們的縣城彼此臨近,常有生意來往和嫁娶之往,甚至有的人可以認個臉熟,如此一來,忽悠起人自然更是方便了,生意上把這俗稱為——

  殺熟。

  新來的難民們,絲毫不知即將走入這一逐漸成熟的套路之中,揣著饅頭紛紛進入城內。

  只見縣城內的老人和女人們都在編織草簍蒸煮餑粥,男人們都在搬運鐵鍋刀具砍木燒鐵,少年少女們齊力挑空被洪水污染的水井,幼童們則在傳唱歌謠,好像講著什麼山仙和愚公的故事。

  「古有山,阻人行,愚公曰,要移山。智叟笑,爾年邁,拔草難,人先去!」

  「愚公笑,我有兒,兒有孫,孫有兒,孫有孫,千萬代,移山成,萬民福!」

  「今有山,阻水行,旱千里,要挖山!益州人,千萬人,挖山成,亦萬福!」

  身後的城門,帶著沉重又刺耳的嘎吱聲響,再次重重地關上了。

  一場大洗腦、啊呸,一場振奮人心的演講,即將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