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運賑災糧需要另寫文書,以免後續清點復盤時,不知從何而來又經過哪裡,因此遼州知府很快被叫來,在轉運文書上按下了知府印。
遼州知府其名為李東堯,乃土生土長的遼州人士,家中有嫡系長輩在朝廷為官,侍奉過兩位天子,而李東堯作為旁系小輩,能夠在一方地界擔任知府,顯然家族之中也出了不少力。
但,遼州畢竟是偏遠冷寒之地,不及京城繁華多金。
李東堯此人,說不上什麼能力出眾,但唯有一點可圈可點,便是眼光毒辣。原文中他便是看出沈淵此人如潛龍在淵,日後必定大有所成,因此暗中投靠,希望來日能夠跟隨新天子登基,搖身一變成為朝廷重臣。
他隱藏得極好,表面對二皇子恭維諂媚,實則背地裡為沈淵和太子做事。在二皇子最終下狠心謀殺太子之時,配合沈淵以金蟬脫殼之法將太子轉移到遼州,這才使得二皇子登基那日,太子大變活人,出現在了金鑾殿上。
總的來說,其人可信。
「辛苦李知府跑這一趟了。」看著糧車調轉方向離開,沈淵轉身朝著李東堯點點頭,說道。
「不辛苦不辛苦。」
李東堯三十二歲的年紀,看上去頗為的粗獷,他連忙作揖行禮,待抬頭時,目光略顯曖昧地在沈淵和謝承澤身上流轉,「二殿下和沈大人才是辛苦,為了遼州操心操力,下官不勝感激啊!」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謝承澤面容謙虛地擺擺手,「值得多提,值得多提~」
李東堯:?
沈淵輕笑一聲,隨即湊到李東堯耳旁,臉上的神情像極了諂媚的奸佞之臣,暗暗提點道:「二殿下素來喜歡名譽加身,屆時冰雕節,來往之人眾多,更有大人物親臨,李知府可要多多美言幾番啊。」
「哦~下官懂了,下官懂了~」
李東堯頓時擠眉弄眼,這些日子,他足以看出這沈淵與二皇子皆非普通池魚,實乃有大作為之風範。前清山匪後挖煤山,更有製造冰雕為遼州百姓謀求生路之功,此等功績,便是連當今聖上恐都無顏相比。
若日後能夠登基為帝,建安必定蓬勃向生,而若想要超越太子博得聖上青睞,光有功績自然不行,還得有百姓口口相傳的名聲。
再者,二皇子年少輕狂,正是注重名聲、喜好誇耀的年紀,左右沒什麼壞處,李東堯自然願意順從。
屆時他就這樣這樣,然後那樣那樣……
李東堯心中很快便有了主意。
待李東堯離開後,沈淵低頭問謝承澤,「這幾日,你可想出對付那人的辦法了?」
送錯賑災糧只是第一步,對方的目的是挑起太子與二皇子的爭鬥,並且謝承澤一定要先處於絕對的上風,然後再陡然落入下風,使得他在品嘗到碾壓太子的甜頭後欲罷不能,愈發的想要拉幫結派,與太子爭上一爭。
而這時,就是那人派人相助的最好時機。
對方一定會在冰雕舉辦成功時,利用太子給謝承澤重重一擊,再雪中送炭,令謝承澤感激不盡。
但在此之前……謝承澤會先下手為強。
謝承澤揮揮手,示意沈淵低頭,「你還記得那人的獨屬標記麼……」
沈淵點頭。
「父皇要來,這一路上的雪必然需要清理以免馬車打滑,粗鹽融雪,從京城到天水城路途遙遠,想要雪路全都不結冰,所耗鹽量不可小覷……」
自然也最容易動手腳。
「我已讓無跡去偷、咳,去取那物了,屆時我們就……」青年小聲嘀嘀咕咕,臉上全是賊精蔫壞兒的表情,待聽完後,沈淵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終究還是動用胡來了。」沈淵用的陳述句,可見這法子有多損。
謝承澤:???
「姓沈的,你不要污衊人啊!」青年頓時暴跳如雷,誓死守衛自己純潔良善的名聲,「我和那個喪心病狂的胡來怎麼可能一樣!」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樣!
衙門裡正在寫信的胡來:「啊嚏——」
嗯?是誰在想他?一定是他的二十八房小妾~
——
京城,御書房。
建帝持著手裡被寒風吹得冰冷的信件,再看著那字裡行間冰冷的文字,最後撫了撫因備受打擊而冰冷的心。
怎一個冰字了得啊!
「你看看,你看看!」建帝將書信拍在書案上,痛心疾首道,「朕對待后妃吝嗇,還不是因為把好東西全送去承歡殿了?他倒好,扭頭就說朕是不良之夫,說朕是他斷子絕孫的萬惡源頭!」
趙公公:啊?
都這麼嚴重啦?都扯到斷子絕孫啦?
趙公公原本不想看的,畢竟帝王說讓他看信,也不一定是真想讓他看信。但既然都扯到了繁育子嗣這種人生大事上,趙公公覺得自己還是看一眼比較好,免得帝王犯軸,悟錯了意思。
待將那信件看完,趙公公頓時莞爾一笑,「陛下怕是誤會二殿下的意思了。這字裡行間,分明都是二殿下少年心性,想要陛下去遼州陪他過年,卻又不好意思直說,因此才借這遼州之人俗,暗示您帶著娘娘們和公主們,去遼州看看他。」
「二殿下一人在偏遠寒冷的遼州,該是何等的寂寞孤單啊!說來,這還是二殿下第一次在京城外過年吧……」趙公公語氣感慨,「二殿下的年歲雖已長大,但終究還是個孩子,遠在他鄉的孩子思念爹娘,又羞於啟齒,有什麼過錯呢?」
建帝聽得一愣一愣的,「你這麼說……好像確實有幾分道理。」
這的確是承澤第一次在京外過年,他在那裡又沒什麼朋友,估計為了舉辦這冰雕節,也花費了不少心思,最重要的是……
天水城,是花寧的家鄉。
這臭小子,特意選在天水城舉辦冰雕節,想必嘴上不說,心裡其實也在惦記著自己的母妃,想要他和他一起陪花寧過年。
「也罷,朕便去給他捧捧場。」建帝一開始也沒打算拒絕,就是對於謝承澤說他吝嗇感到有些委屈罷了,他又將書信抬起來,笑得慈祥,「若朕不去,他怕是又要哭鼻子了。」
那孩子,從小便缺愛,最是喜歡黏著人,他當然知道是因為什麼,但他沒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