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杏看了下時間,蹙眉。
班長語氣小心翼翼的,「穗杏?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穗杏說,「我現在下來,但你長話短說,已經很晚了。」
「好!」
匆匆下樓,班長不知道她的具體住址,只能在門衛室外等著。
穗杏趕過去的時候,男孩還穿著他們下午見面時那件籃球衣。
門衛大叔正叼著腿坐在門衛室里看電視,完全沒注意到窗外。
男孩看到穗杏時,愣了那麼一會兒。
平時在學校見面,大家都穿的校服,偶爾校外活動才能看到同學之間穿便服的樣子。
穗杏是班裡年紀最小的人,男生們偶爾聚在一塊兒討論女生時,提到她時總是會笑著說,**掛的,再等個兩年估計不得了。
朦朦的夜燈下,穗杏穿著鵝黃色的小裙子,裙擺大片的雛菊綻放,她皮膚白,亮色更襯得整個人乖巧安靜,裙子領口處的剪裁簡單,頸部修長,鎖骨窩深淺剛好,黑髮披散著,半遮著圓潤的肩頭。這裙子鬆緊適宜,有些收腰,胸前薄薄的弧度其實並不明顯,卻也讓似懂非懂的男孩只看一眼,就能尷尬而又慌亂的撇過頭。
誰說還用等兩年。
現在就已經夠漂亮了。
班長心裡想著,眼睛不敢再往上抬頭看她。
穗杏問:「你要說什麼啊?」
被她這麼一問,班長心裡本來打好的腹稿這瞬間又通通給忘懵了。
兩個人隔著兩米尷尬對望,穗杏的注意力全在手機上。
光線並不明朗,不遠處的黑色轎車就那樣安安靜靜在停在一旁。
沈司嵐把杭嘉澍叫起來,讓他刷個門禁。
杭嘉澍剛從兜里掏出門禁卡,又沈司嵐沉聲說:「我看到你妹妹了。」
杭嘉澍不太相信,「這麼晚了她瞎出來溜達什麼。」
然後透過玻璃看過去,還真是他妹。
「這小東西行啊,瞞挺好的,都學會深夜約男同學到家門口了。我還真以為她什麼都不懂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醉得厲害,杭嘉澍指著不遠處那個嬌小的影子,跟沈司嵐調侃起了妹妹來:
「誒你看到她身上那條裙子沒?她十五歲生日爸媽買給她的禮物,寶貝著呢,爸媽帶她去酒會應酬都沒穿過。」
聽到這,沈司嵐順勢又望了過去。
見的次數不多,也不知道那條裙子她是不是真捨不得,但她來工作室的時候確實從來沒穿過。
平常都是扎著個馬尾,看著清爽活潑,今天卻把頭髮披了下來,襯得下巴尖尖,臉只有巴掌大。
「幫兄弟個忙,」杭嘉澍突然勾唇,推了推沈司嵐,「去把那小男生給打發走。」
沈司嵐覺得荒唐:「那是你妹。」
「我知道。」杭嘉澍很肯定。
沈司嵐挑眉,想看看他還能編出什麼藉口來。
「就因為你不是她哥哥,所以你去搞破壞,她不好意思怪你,我就不一樣了,」杭嘉澍打了個酒嗝,嘆著氣說,「我可能會被她報復,這輩子都找不著女朋友。」
「……」
杭嘉澍又催道:「去啊。就說你是她哥,咱們家家規之一,不允許早戀。」
沈司嵐眉頭跳了兩下,一言不發的下車了。
此時穗杏正想著車怎麼還沒到。沒看到車,但有人走過來了。
她瞪大眼,以為自己看錯了。
直到這人叫了她的名字。
「穗杏。」
背對著沈司嵐的班長轉過身去,有些懵。
穗杏腦子一空。
半天也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過來。
年輕的男人穿著再簡單不過的襯衫長褲,燈光將他頎長英挺的影子拉的很長,讓穗杏確定了這不是幻覺。
沈司嵐睨了眼正打量他的男孩兒,才將目光轉到穗杏身上。
遠看是個小小的身影,近看了才發現她果然打扮了。
本來就漂亮的小女生根本不用化妝,澄澈的瞳眸和白里透粉的臉頰已經不需要任何妝點,只是穿了條裙子,將留了許多年的長髮散開,就和之前大為不同。
「為什麼不聽話,」男人聲音清淡,「不是說不許早戀?」
「我沒早戀。」穗杏立刻反駁。
就連班長也紅著臉替她解釋:「不是的,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穗杏對班長投來感激的眼神。
班長看眼前的男人很年輕,猜到他可能是穗杏的哥哥,就算想跟穗杏說什麼,現在也沒機會說了。
他後悔,但也沒辦法,只好說:「穗杏,我先回去了。」
「嗯,」穗杏說,「現在很晚了,你打個車回去吧。」
「好。」
班長轉身欲走,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一些的男人,雖然他的個子在年級里已經算是高挑的了,卻還是沒有穗杏的哥哥高。
男孩子對身高就如同女孩子對臉蛋,都很重視。
「穗杏的哥哥,」班長目光堅定,面對著穗杏說不出來的話,對著她的哥哥卻可以說出口了,「我很喜歡穗杏,我會努力學習考上和她一樣的大學,等上了大學之後再追她。」
沈司嵐的表情出現剎那間的怔松。
穗杏目瞪口呆,又是羞又是惱,急得在原地跺腳,班長他他他他他跟沈司嵐說這個幹什麼啊!
男孩子說完這句話也很害羞,抬起腳就跑了。
把爛攤子通通留給了穗杏。
班長走了,穗杏尷尬得抓裙子,連話都不會說了。
沈司嵐盯著她的越垂越低的小腦袋,都怕她把脖子給擰斷了。
「去幫忙扶著你哥哥。」他說。
穗杏點點頭,連好字都說不出口,跟在沈司嵐伸手去接她哥哥。
杭嘉澍在車裡看到那個小男生跑開了,撐著下巴笑得得意。
穗杏過來扶他時,他惡趣味的掐她的臉,又揉亂她的頭髮,彎腰平視著她,笑容惡劣:「誰允許你早戀的?信不信我告訴爸媽讓他們揍你?」
本來剛扶上杭嘉澍的胳膊,穗杏一把就給甩開了。
「我沒早戀。」
她撇過頭,不理他了。
杭嘉澍壞笑,哪兒肯輕易放過她,巴不得妹妹尷尬,越尷尬他越開心。
「還敢狡辯?沒早戀幹嘛穿這條裙子,」他吊兒郎當的摁著妹妹的頭,語氣懶散至極,「小東西年紀不大倒是知道女為悅己者容了?」
被這樣直接的戳穿心思,穗杏恨得咬牙切齒,眼睛偷偷瞥向沈司嵐,只希望他沒聽到。
沈司嵐卻好像根本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皺著眉,語氣不耐:「你到底醉沒醉?沒醉自己走。」
杭嘉澍一把攬過沈司嵐的肩,將身體大半的重量壓在他身上:「醉了醉了,愛卿快扶朕回寢宮。」
沈司嵐冷聲:「滾。」
穗杏看他好像壓根沒對剛剛那句話上心。
他沒發現吧。
慶幸之餘,內心又湧上不知名的失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他明白還是不明白,可能是希望他明白的,但又害怕他明白。
穗杏心亂如麻,自己都想不通那彎彎繞繞的心思,乾脆不想了。
三個人坐上電梯,沈司嵐讓杭嘉澍撐著扶手,兩個人並排站著。
穗杏按下樓層,之後就沒再動了。
她站在他們前面,背對著,也不敢回頭,如芒刺背。
看不到背後,也不知道後面的頭髮有沒有亂。
電梯裡的四周是鏡面反射的,恰好能看見她後面的人,穗杏忍不住偷偷看過去。
也不知道她的偷瞥是否太過明目張胆,亦或是他是恰巧也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在鏡面里對上眼的那一刻,穗杏的呼吸短暫的停止了。
他啟唇,沒有出聲,是確定她能看到。
「看什麼?」
她猛地搖頭。
欲蓋彌彰,之後就再也不敢看了。
終於熬到家後,杭嘉澍剛沾上沙發就整個癱成了泥,嚷嚷著要人伺候。
穗杏也不能放著他不管,只好請沈司嵐也在沙發上坐下,她去給杭嘉澍倒熱水。
也不能光給杭嘉澍一個人倒水,穗杏打算幫沈司嵐也倒一杯。
專門給客人用的水杯找半天沒找著,家裡不常來客人,媽媽都給收起來了。
她咱在廚櫃前,只有上面的柜子沒找了。
坐在客廳的沈司嵐看她又跑了出來,穿過客廳,不知道從哪兒搬了張凳子,吭哧吭哧抱著又從客廳穿了過去。
穗杏打開柜子門,終於看到了那套精緻的杯具。
剛想拿,背後傳來男人的聲音。
「不會叫我幫忙嗎?」
穗杏轉頭看他,小聲說:「你是客人啊。」
沈司嵐沒說什麼,走過去幫她扶穩了凳子。
廚櫃旁只有他們兩個人,杭嘉澍在沙發上估計睡著了,穗杏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和他打個商量。
「我同學剛剛跟你說的那些話,你能不能當做沒聽見啊?」
「不能。」
「……」
穗杏抱著杯子從凳子上跳下來,轉眼間就比他矮了不少。
她低著頭,想了想又妥協了,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那你能不能幫我保密?別跟我哥哥說。」
要是被杭嘉澍知道,指不定要怎麼開她玩笑。
絕對不能被他知道。
「如果你哥問我怎麼辦?」
穗杏覺得這個問題太好解決了,「隨便啊,反正就不要告訴他,就說我同學是過來問我題目的,這樣也可以。」
沈司嵐慢吞吞的問:「這麼晚過來問題目?」
「不行嗎?我們愛學習不行嗎?」穗杏不滿,覺得他太吹毛求疵,乾脆挑開了說:「算了。你想告狀就告吧,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什麼想法都沒有。」
「沒有想法?」
「沒有,絕對沒有。」穗杏語氣很堅定。
沈司嵐淡聲問:「對他沒有想法,那你臉紅什麼?」
穗杏趕緊摸臉,顏色還沒下去麼?
她擋著臉,聲若蚊音:「又不是因為這個。」
似乎是因為不相信她的話,沈司嵐笑了下,很隨意的順著她的話問了下去,語氣緩緩。
「那因為什麼?」
「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