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場

  孟舒桐快步擠進了書櫃和裴燕聞中中間,攔住他的視線。

  「就是小說而已,」孟舒桐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解,「我還看兄妹戀叔侄戀養父女戀呢,難道就能代表我想搞亂/倫?」

  一排的師生戀小說沒讓裴燕聞有什麼不適感,倒是她為了辯解說的這些類型讓男人下意識蹙起了眉,明顯是在對她看小說的品味表示不認同,以及不理解。

  他說:「少看這種書。」

  「你思想怎麼這麼封建啊,我看什麼書你也要插嘴?」孟舒桐逆反心理一起來,十匹馬都拉不回來,「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老師了,別總用管學生的語氣跟我說話,我聽了不爽。」

  她仰著頭和他對視,語氣也十分乖張,一副叛逆期不聽話的中二少女模樣。

  裴燕聞覺得有些頭疼。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她就不聽話,任性妄為,現在畢了業出來工作,其他人都要叫她一聲小孟總,可她的脾氣也依舊是從前那樣,甚至更囂張了。

  「沒管你,只是建議。」

  「那既然只是建議,我就可以選擇聽或者不聽吧,」孟舒桐笑笑,「誒那我就偏不聽。」

  裴燕聞也不知是被氣得還是怎麼,扯唇突然也笑了一下。

  「光看小說有什麼意思,」他溫聲說,「老師陪你玩真槍實彈的不是更刺激?」

  孟舒桐結結巴巴地說:「你說的這話是作為一個老師該對我說的話嗎?」

  裴燕聞:「不是。」

  「不是你還——」

  她的話很快被打斷。

  裴燕聞淡淡反問她:「你對我做的又是學生該做的事嗎?」

  孟舒桐想要否認,可她很明白自己曾經對他的那些糾纏壓根不該是一個學生該對老師做的。

  幾年前的她對感情對生活充滿了幻想,她安慰自己只是運氣不好,喜歡上的人無論從年紀上還是身份上都和她不適合,反倒更鼓勵了她,為愛勇敢追逐的女孩子,這聽起來多言情多悲壯。

  現在出來工作了,膽子反倒變小了。

  「不是,」孟舒桐搖頭否認,可很快又彌補般為自己辯解,「但我現在已經想通了。」

  裴燕聞沉聲問:「那你在婚禮那天跟我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我那是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孟舒桐頓頓,又反問他,「那老師你當時為什麼不拒絕我,明明之前拒絕過我那麼多次,也不差那一次吧?」

  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論。

  主動接近的是她,主動勾引的也是她,到頭來兩人發展到這個地步,她卻反倒怪他當時沒有拒絕。

  裴燕聞在打辯護時遊刃有餘,可對於這種不講邏輯也不講道理,一味的只知道推卸責任的被告方,再清楚的邏輯條理也顯得無濟於事。

  必須把這種行為不端的學生從骨子裡就給她掰正了。

  如果掰不正,那就只能以毒攻毒,以暴制暴。

  他笑了笑,還是一貫溫潤親切的語氣,眼睛盯著她,面無表情地說:「如果我當時真的拒絕了你,你確定自己不會更加生氣嗎?」

  孟舒桐:「你——」

  裴燕聞繼續說:「然後懷疑自己沒有魅力,送上門來我都不要。」

  孟舒桐紅著耳尖就要打他。

  裴燕聞一把抓過她揚過來的手腕,稍稍用力將其帶入懷中。

  「別急著生氣,」他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低低絮語間仍帶著笑意,「事實證明你有這個魅力,我上鉤了,然後再也忘不掉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如果說她之前那些稚嫩的招數都是小魚鉤,那麼那天晚上放肆大膽的她放得就是捕鯨鉤,尖刺的鉤尖直接穿破脆弱的皮肉埋入骨髓,裴燕聞像是條擱淺的鯨魚,浮游在淺海灘上任人宰割。

  每一下頂撞是在折磨她,也是在折磨自己。

  裴燕聞很不理解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孩,得到後就能撒手走得那麼瀟灑,忘不掉的卻只有他。

  還是說現在年輕人的思想已經開放到這種程度,是他跟不上她那跳脫的思維?

  可是性這種東西不分年紀,愉悅是雙方的,他在沉溺其中的同時,她理應也是快樂的。

  這樣的事又怎麼會一次就足夠。

  先抑後揚的招數他用得很嫻熟,孟舒桐在他面前猶如一個連語文課都沒上過的白痴。

  她非常不喜歡這種被男人摁在地上摩擦智商的感覺。

  孟舒桐咬牙切齒,口不擇言的出聲譏諷:「現在我鉤子已經放了,你還不走上趕著過來犯什麼賤?」

  裴燕聞突然靠近她幾步,衣間中淡雅的沉木香灌入她的鼻尖,讓她稍微恍了下神。

  就在她恍神間,他捏起她的下巴問:「做事情半途而廢還這麼理直氣壯,是哪個老師教你的道理?」

  孟舒桐動了動下巴試圖脫離控制,語氣仍是強硬到底:「我無師自通,怎麼地?」

  裴燕聞輕笑。

  然後也懶得再跟她繼續爭辯,低頭直接封口。

  直接將她那句「都是成年人,恰好有需求」原原本本還給了她。

  孟舒桐壓根掙扎不過,男女之間的力量懸殊很大,裴燕聞只是看著斯文,用上勁兒時孟舒桐壓根架不住他,有時候女人總以為自己能用巧妙的招數阻止男人,但聰明的男人往往在女人耍那點小聰明前,就已經提前將她的手腳都給束縛住了。

  她在這種霸道的攻勢下漸漸有點失力。

  沒出息!

  孟舒桐你他媽就是沒出息!

  活該你被這老男人吃得死死地!

  她心裡暗罵自己,舌尖卻慢慢融化在他渡過來的氣息中。

  「桐桐。」

  書房外突然傳來父親的聲音。

  孟舒桐睜大眼,唔唔兩聲示意裴燕聞放手。

  裴燕聞沒理會她的火星語,撬開牙關繼續侵吞呼吸。

  爸爸的聲音越來越近,孟舒桐緊張得不自覺摒起呼吸,生怕爸爸不敲門就直接進來,發現她在和裴燕聞接吻。

  幸好,爸爸敲門了。

  裴燕聞先是收回了舌,再慢慢放開她的唇,接著退開轉身去開門。

  孟舒桐迫不及待的轉過身背對著房門,四處找周圍能反光的東西想照照臉查看自己的表情會不會露餡。

  爸爸沒有進來。

  等裴燕聞回來時,他伸手撩了下孟舒桐的發尾。

  「你父親下樓了已經。」

  孟舒桐轉過身瞪了他兩眼,擦擦嘴也準備下樓。

  裴燕聞從身後抱過她,她下意識喊了聲,雙腿騰空,被他抱坐在了書桌上,與他平視。

  她一字一頓地說:「你幹什麼?這可是在我家。」

  裴燕聞笑了,「那意思是不在你家就可以?」

  孟舒桐一啞,又罵他:「你理解能力是不是被狗吃了?」

  「不是這個意思?」裴燕聞從善如流的收下她的辱罵,接著說,「開房和在你家,你選吧。」

  孟舒桐紅著臉再次有失千金素質地喊:「選你大爺!你要幹什麼啊你。」

  「抱歉,我實在不能苟同你的價值觀,」裴燕聞說,「所以關於我們上床的事,錢就免了,嫖/娼在我國並不合法,無論是給錢還是白嫖。」

  孟舒桐:「……你說這麼多在打什麼算盤呢?」

  裴燕聞慢條斯理說出他的訴求:「一人嫖一次,我們互相抵消。」

  還他媽能這樣。

  孟舒桐真的很想直接給他一巴掌。

  還說她價值觀扭曲,在她看來他比她價值觀扭曲多了。

  孟舒桐足足在心底大罵了他好幾分鐘,這才猶猶豫豫,以極為不確定的語氣試探道:「你說真的?」

  裴燕聞:「嗯。」

  她抿唇,又想了很久。

  雖說這次換他嫖她,但是沒什麼道德底線也沒什麼三觀的孟舒桐非但沒有感覺到屈辱,反倒覺得,那樣快樂的體驗,再多一次也無所謂。

  貪圖享樂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

  及時行樂才是人間正道。

  她在心裡這樣說服自己。

  「行,我們去開房。」

  -

  孟舒桐沒有在家裡辦事的習慣。

  小時候偷偷躲在房間裡看個小黃書就緊張得不行,生怕被父母抓包,別說是真的那什麼。

  雖說她接受了裴燕聞的建議,但不代表她願意配合。

  比起上次她的主動和配合,這次選擇當死魚的孟舒桐顯然很破壞氣氛。

  裴燕聞叫她怎麼做,她就偏不怎麼做。

  不但不做,還非常囂張的哼聲表示:「你要是不做那就算了,你愛嫖不嫖。」

  就一副反正我不配合,你愛做不做的樣子。

  「……」

  裴燕聞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被她給氣笑。

  他抱起「小死魚」來到沙發上。

  孟舒桐不滿道:「幹什麼?」

  裴燕聞沒說話,站在單人沙發這邊,像伺候小孩兒似的將她的腿窩架在沙發扶手兩處,裴燕聞充當了椅子的功能,手扶著她的背以免她從沙發扶手上摔下去。

  孟舒桐睜大眼,羞恥的要從沙發上跳下來。

  裴燕聞輕易扣住她沒準她離開,眨眨眼輕笑問道:「我伺候你行嗎?小孟總?」

  孟舒桐不得不承認,不用自己出力,被人全心全意的感覺真的很爽,一點也沒累著,更像是個財大氣粗的嫖客,處處不願意配合,只好讓裴燕聞處處討好配合她。

  後來裴燕聞讓她喝水緩緩嗓子。

  她蒙頭閉眼:「起不來,不喝。」

  裴燕聞就扶著她坐起來餵她喝水。

  空調溫度開得太低,老男人年紀大怕冷,想把溫度調低點,她不讓,非說熱,執拗的不許他調低溫度。

  裴燕聞:「……既然熱的話你裹著被子幹什麼?」

  孟舒桐理直氣壯:「怎麼了?我就喜歡把空調溫度開這麼低然後裹著被子你有意見嗎?」

  裴燕聞安靜的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最終只是好脾氣的嘆了口氣,沒跟她計較。

  孟舒桐得意洋洋的揚起下巴。

  後來她又說餓了要吃東西,還不吃外賣,非要裴燕聞下樓去餐廳給她買現成的打包上來。

  任性起來的大小姐想一出是一出,大有把老師當傭人使喚的架勢。

  裴老師饜足後沒什麼脾氣,非常好說話,穿好衣服真的下樓去給她買吃的了。

  原來使喚老師的感覺這麼好,這麼一想,被嫖雖然聽著不好聽,但還是挺快樂的。

  但這一次之後他們就真的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

  孟舒桐知足常樂。

  所以就要趁著這一次拼命使喚他,勢必要把曾經從他那裡受過的委屈都一股腦的還給他。

  等裴燕聞買了東西上來,孟舒桐坐在床上安心吃起了他給她帶的甜點。

  裴燕聞邊整理衣著邊說:「我待會跟你父親還有點事,處理完後晚點再過來送你回家。」

  孟舒桐卻擺手:「不用了,我自己回。」

  接著舔了舔唇邊的甜點漬,語氣驕縱地說:「裴老師,按照你說的,我們抵消了哦。從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大路朝天各自走。」

  裴燕聞正低頭帶腕錶,聞言動作頓住,側頭看她,輕輕笑了:「還沒有抵消。」

  孟舒桐:「什麼意思?」

  他看著她腋窩下夾著被子,露出一整片雪白的香肩,裸露的地方全是剛剛被侵犯過的痕跡。

  「你嫖我那晚做了四次,」裴燕聞不緊不慢的跟她算著帳,「今天只做了一次,所以還有三次。」

  孟舒桐目瞪口呆。

  上床就上床,他居然還他媽算這麼清楚。

  裴燕聞優雅扣上腕錶,整理好衣袖,走到床邊坐下/體貼的幫她擦去嘴邊剛剛還沒舔乾淨的奶油漬,溫聲說:「剩下的我們下次再約。」

  「……」

  孟舒桐足足花了半刻鐘的時間才消化掉裴燕聞剛剛那番聽似合理,實則狗屁不通的鬼話。

  她掏出手機,顫顫巍巍的在搜索框裡打出一行字。

  「被騙炮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