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自拔

  柏西帶著那張照片和兩個紅包,跟戚尋回了他們一起住的那個別墅。

  他過年期間一直住在爸媽那兒,踏進玄關,看見熟悉的客廳的時候,他還有點想念。

  兩個人上了樓,洗了澡,在床上躺下以後,柏西還拿著那張戚尋小時候女裝的照片看來看去。

  戚尋很費解,「你怎麼這麼喜歡這張?」

  他對於自己的女裝黑歷史倒也沒有很介意,反正他從小就長得好看。

  但是他實在想不出這張照片有什麼特別,值得柏西愛不釋手。

  柏西說,「因為可愛啊,而且這可是你唯一一張穿裙子的,懂嗎?限量版,全球唯一。」

  戚尋懂了。

  這就像柏西玩遊戲要買限量款皮膚一樣,物以稀為貴。

  但他不顧柏西的抗議,強行把照片從柏西手裡抽走了。

  「有什麼好看的,」他說道,「本尊都在這兒了,還看照片幹什麼。」

  柏西眼神幽幽地看了看他。

  看習慣了剛才的可愛蘿莉,再看看身邊這個一米八八的英俊男人,他怎麼還有點不能接受了。

  戚尋不知道柏西腦子裡都在想什麼,他把柏西抱了過來,讓柏西趴在自己身上。

  他常年健身,穿衣顯瘦,脫了衣服卻結實有力,柏西雖然是個成年男人,這樣趴在他身上,他也不會吃力。

  他問柏西,「今天見過我爸媽,你覺得怎樣?」

  柏西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

  他有點後怕地摸了摸心口,「我一開始可緊張了,進去的時候差點忘了該叫什麼,但還好叔叔阿姨對我都還和以前一樣,」他想了想,又改口,「好像比以前還熱情。」

  戚尋摸了摸柏西的頭髮,「我都跟你說了,你就是很招人喜歡。」

  如果他爸媽真的可能對柏西有意見,他壓根不會帶柏西回去受委屈。

  他又逗柏西,「你說忘了叫什麼,那你想叫什麼?」

  柏西這次不肯說話了,臉頰微微泛粉。

  戚尋笑了笑,抬起頭,輕輕吻了柏西一下。

  兩個人的嘴唇貼著,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但是就這樣親昵的耳鬢廝磨,也有一種令人心動的溫存。

  隔了好一會兒,他倆才分開。

  戚尋卻又想起另一件事。

  他問,「剛剛出門前,戚沅那小子拉著你嘰嘰咕咕說什麼?」

  柏西回想了一下,笑了笑。

  他其實還挺喜歡戚尋這個堂弟的,人對比自己小好幾歲的人總會有種包容,更何況戚沅還跟戚尋長得有點像。

  「他問我怎麼會喜歡你?他說你以前脾氣可壞了,也不像會談戀愛的樣子,問我是怎麼被你給騙到手的?」

  戚尋冷哼一聲,「我看這小子是皮癢了,欠收拾。」

  柏西卻笑眯眯地捏了捏戚尋的臉。

  光看外表,別人都覺得戚尋不會談戀愛,不會哄人。

  可事實卻恰恰相反。

  再沒有比戚尋更懂得溫柔的人了。

  他說道,「我跟他說了,是我先喜歡你的,喜歡了很久。但他好像沒信。」

  但話說到這兒,戚尋卻想起了某個被自己遺忘的問題。

  四個月前,他倆醉酒後發生關係的那一晚,柏西曾經說過,自己從高三就開始喜歡他。

  可他完全不記得他在柏西高中里扮演過什麼角色,他問柏西,柏西卻沒有說。

  後來兩個人自然而然地交往,他也不知不覺忘記了這件事。

  如今他卻又想起來了。

  他又問了柏西一遍,「所以,你到底是因為什麼才喜歡我的?我怎麼不記得我在你高三找過你?」

  時間太久遠了,他實在記不清六年前的細節了。

  柏西沒想到戚尋會問這個。

  但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之前不說,只是因為那個時間點太尷尬了,說了也是徒增煩惱。

  他笑了笑,「其實挺俗套的,我高三跟家裡吵架了,一個人跑出來,沒帶錢包沒帶手機,結果就遇上了你。你給我買了個熱可可,陪我坐了很久,最後又送我回家。」

  他溫柔地望著戚尋,「然後我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了。」

  也許最開始只是心動。

  但是他在高三考完試以後,趁著戚尋還沒放假,一次次坐著車去戚尋的大學,就為了去看他一場演講,看他一次打球。

  明明沒有參與到戚尋任何生活片段里,他卻覺得那個夏天無限美好,而帶給他這份愛戀的戚尋也格外美好。

  他忍不住低下頭,像撒嬌一樣在戚尋身上蹭了蹭。

  後來進了大學,他真的跟戚尋熟悉了,他非但沒有濾鏡破碎,還更喜歡戚尋了。

  戚尋下意識地摟住他,神色卻有點複雜。

  他沒有想到柏西喜歡上他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原因。

  倒不是這個開端有什麼不好。

  但這種陰差陽錯才產生的暗戀,往往並不是主角有多特別,而是那個氛圍,那個時間,造就了這一切。

  也許換一個人,也會有一樣的結果。

  如果那天柏西遇見的不是他,是另一個人安慰他,送他回家,也許柏西也會一見傾心,會為這個人考去另一所大學。

  那他們就會像兩條平行線一樣擦肩而過,柏西也不會這樣躺在他懷中。

  這讓他心裡有種微妙的不舒服。

  對那個根本不存在的人,也好像真的有了敵意。

  但他摸了摸柏西的頭髮,又有點心疼。

  就因為這樣一個連他自己也不記得的小事,柏西就搭上了六年的喜歡。

  太傻了。

  但這點心疼不足以宣之於口,因為太虛偽了。

  畢竟他是柏西這份暗戀的受益者。

  他輕輕吻了吻柏西的耳朵,「你也太傻了,這跟被一顆糖騙走有什麼區別。」

  柏西從戚尋懷裡抬起頭,很不服氣。

  這怎麼能跟一顆糖相提並論呢?

  戚尋又道,「如果我是你,大概早就會仗著自己好看,不管怎樣先去追一追。追到手了,也許就不會念念不忘了。得不到的才會一直吊著你,讓你無法自拔。」

  他說的是實話。

  在他這樣的功利思維里,暗戀的沉沒成本太高了,投入得越多越無法抽身,到最後可能都分不清,自己捨不得的是那個人,還是自己付出的時間。

  所以他就不會做這種傻事。

  看上了就追,得不到再說。

  柏西不得不承認,戚尋說的有一定道理。

  他在暗戀戚尋的過程里,也曾經覺得自己像個被蘿蔔吊著的兔子,怎麼也跑不到終點,卻又無法放棄。

  但他摟著戚尋的脖子,小聲道,「可我現在追到你了呀。我為什麼還是對你念念不忘,無法自拔?」

  戚尋一怔。

  他望著柏西的眼睛,這雙眼睛一直很好看,清澈透亮。

  被柏西這樣望著的時候,他總能清晰地感覺到其中藏著的愛,像黑暗中的螢火,無處遁形。

  他把柏西抱得更緊了一點。

  兩個人互相看著,又接了一個吻,比剛才更纏綿熱烈。

  柏西在戚尋的逼迫下,強忍著羞恥,說了好一大段情話。

  戚尋想,柏西還是不要在十八歲遇見別人了。

  就遇見他吧。

  他不是一個足夠好的愛人,但柏西是。

  所以即使他來得太遲,他還是不希望有另一個人能取代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