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西一溜煙從樓上奔下來,他們家的人都睡了,別墅里靜悄悄的,所以他腳步也輕,噠噠噠的,像一隻鹿從森林裡溜出來。
他一邊往外跑,一邊心裡還有點懵,弄不懂本應該在隔壁市的戚尋怎麼就突然出現在他家樓下。
但是短短几分鐘,他就一路從花園裡鑽了出來,繞過圍牆和門邊的灌木,一下子撲到了在花園外的戚尋懷裡。
而戚尋也一把接住了他。
柏西腳上穿的還是拖鞋,睡衣也沒換。
路燈照亮了周圍的一小片空地,細雪像柳絮一樣紛紛揚揚從天空中落下。
他仰起頭,稍微喘了喘氣,又激動又驚喜地問,「你怎麼會過來?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
戚尋低頭看著他。
燈光下,柏西的臉有種玉一般的明淨,眼睛也像早春的湖水,乾淨又澄澈,由著毫無保留地歡喜。
戚尋忍不住笑了笑。
他自己都說不清他為什麼要趕回來,這太不像他的作風了。
情人節而已,又不是趕著去簽什麼巨額的單子,遲一步都要生變。
過了今天他也照樣可以給柏西補過。
但是剛才他送完姑姑一家去機場,抬起手一看時間,發現才九點多,還來得及在十二點前趕回來。
他居然沒多猶豫,就踩下了油門。
因為他想,柏西見到他,應該會很高興。
而柏西也確實很高興,趴在他懷裡像個小貓,就差長出個小短尾巴晃一晃。
他幫柏西理了理鬢邊亂翹的頭髮,解釋道,「宴會結束後,我發現還有時間,就趕過來了。好歹是在一起的第一個情人節,讓你一個人過,多少有點過分。」
柏西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是感動的,但又覺得戚尋連夜趕回來太累了。
他說道,「其實這沒什麼要緊的,你不用特地趕回來……」
但戚尋不等他說完,就低頭吻住了他的嘴唇,把柏西言不由衷的話全吞了進去。
有碎雪落在他們的頭上,肩上。
在他們親吻的時候,手錶上的指針,悄然走了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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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戚尋才慢慢鬆開了柏西。
他一臉鎮定,看不出什麼異樣。
柏西卻低著頭,耳朵根都紅了,也不說什麼口是心非的話了。
戚尋看得好笑。
哪怕在床上坦誠相待了無數次,柏西還是會因為親吻這種事情害羞。
就好像情竇初開的學生,一點親密的接觸就能心跳不已。
他牽著柏西往車裡走,「不要總是狡辯,你明明很想我過來,早就看好了情人節的約會地點,為什麼說不要。」
柏西這次也不反駁。
戚尋拉開車門,把柏西塞進了后座,然後自己也坐了進去。
車內開著空調,柏西穿著睡衣,光著腳踩在拖鞋裡,倒也不覺得冷。
但他一進車裡,就被放在後備箱的玫瑰花給吸引了視線——不算大的一個玫瑰花籃,裡面都是紅色和粉色的玫瑰,籃子上則扎著漂亮的絲綢緞帶。
他怔怔地看著戚尋。
戚尋難得有點羞惱的樣子。
他對柏西說,「我回來得太晚了,花店裡大的玫瑰花束已經賣完了,只剩下這種小的。」
他把那個小花籃遞給柏西,大概是覺得這禮物過於寒磣,不情不願道,「下次再送你大的。」
柏西愣愣地抱住花,低頭看了看,又抬頭看戚尋,噗嗤一下笑起來。
「這個就可以了。」他確實很高興,摸了摸玫瑰花,「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戚尋這才臉色稍緩。
但他糾正柏西,「這個玫瑰花不是禮物。」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墨綠色的禮物盒子,放到了柏西面前,「這才是禮物。」
柏西有點驚訝,他不知道戚尋原來還暗自準備了禮物。
他打開了那個盒子。
墨綠的絲緞盒子裡頭放著一對珍珠耳釘,造型很復古,珍珠圓潤晶瑩,形狀完美,固定的地方是兩顆小粒的祖母綠寶石,也一樣剔透璀璨。
柏西一直有戴耳釘的習慣。
「這是我之前就定做好的,」戚尋從盒子裡把耳釘拿出來,「上次給你做的你應該戴膩了,正好換一換。」
他一邊說,一邊給柏西戴上。
柏西也不動,乖乖由著戚尋折騰。
男生戴珍珠容易不倫不類,因為太嬌了點。
但柏西卻很合適。
他本就膚色勻淨,皎皎如明月,眉眼也清秀,被珍珠與祖母綠寶石一襯,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貴氣和溫潤。
戚尋的手指還輕輕捏著柏西的耳垂,低聲誇讚道,「很好看。」
柏西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被戚尋碰著的那一小片耳垂滾燙髮熱。
他有點侷促地看著戚尋,不知道為什麼喉嚨有點發緊。
大概是車裡空調開得太熱了,一點都感覺不到外面雪夜的寒冷,反而溫暖如春。熱氣烘烤著玫瑰花,醉人的花香氣便浮浮沉沉地充斥著狹窄的車廂內。
柏西摸了摸耳釘,低聲道,「謝謝,耳釘,我也很喜歡。」
然後車內就氣氛古怪地安靜了下來。
戚尋本來是沒想做什麼的。
他只是想趕在情人節的最後幾分鐘,看一看柏西。
但他自從跟柏西在一起,似乎就很難再當個正人君子。
尤其是柏西還怔怔地望著他,睫毛顫了顫,主動閉上了眼睛。
這時候再當正人君子,就不叫有風度,而是不解風情了。
玫瑰花掉在了地上,鮮紅的花瓣都被撞散了。
柏西背靠著車門,被車門把手硌得背脊有點疼,但他卻顧不上了。
他的耳垂被戚尋輕輕地咬著,犬齒不輕不重磨著他珍珠耳釘下的那一點軟肉,手還掐在他的腰上,掀起睡衣的一角,探進去,卻又只在邊緣打轉。
戚尋從他的耳垂一路吻到鎖骨,又回到嘴唇。
兩個人的嘴唇貼著,舌尖伸了進去,分不出是誰在咬誰。
車裡的玫瑰花香薰得人手腳發軟,柏西的腦袋也昏昏沉沉,他摟著戚尋的脖子,像一個溺水的人,只有靠著戚尋才能浮出水面。
可是還不夠。
親吻遠遠不夠。
戚尋貼著柏西的額頭,一向幽深的眼睛深處如燃著火。
他問柏西,「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這話問得彬彬有禮,像個最溫柔的謙謙君子。
但他下一句就暴露了真面目。
「但我不想放你回去。」
他不是君子,他是窮凶極惡的匪徒。
柏西抬眼看他,臉還紅著,眼睛也好似一汪水。
片刻後,他小聲又小聲說道,「那我就不回去了。」
.
戚尋沒有帶柏西回他們兩的家,而是去了就近的酒店。
柏西已經換到了副駕上。
快到酒店的時候,望著前面的紅綠燈,他才後知後覺地害臊。
大過年的,夜黑風高,他在家裡人都睡著的時候偷出來幽會,已經很像偷情了。
現在還出來開房了。
誰聽了不得說一聲荒唐。
但他心裡又不覺得這有哪裡不好。
他看著面前一片幽暗寂靜的街道,問戚尋,「你說,咱倆這樣像不像私奔?」
他是無心的,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天真又無辜地發問。
但戚尋卻莫名其妙被這一句撩動了。
他側頭望了柏西一眼。
柏西還在看著窗外,外頭的雪變大了,他仰著頭,側臉精緻白皙,耳朵上的珍珠溫潤典雅,像油畫裡才有的矜貴的少年。
這確實像一場私奔。
外頭大雪紛飛,路上空無一人,寂靜得像與世隔絕,而他們就是兩個出逃的愛侶,不問前路,也不問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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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也就是短暫的想像而已。
他們的終點不是某個孤島,也不是什麼僻靜的小鎮,而是距離最近的星級酒店。
開房間的時候,柏西面對前台那個年輕女孩的目光,幾乎不好意思抬頭。
前台姑娘也確實對他倆頗為好奇。
因為柏西只穿了一身睡衣,又低著頭,她不大能看清臉,只依稀覺得年紀不大,而戚尋又太過斯文冷峻,雖然長了一張年輕的臉,氣勢卻不怒自威。
她分分鐘在腦海里腦補了一出狗血大劇。
什麼霸道總裁與他的落跑小嬌妻,你愛我我不愛你,逃跑又被抓回來,這樣那樣。
不過她臉上絲毫不露,充滿職業精神地點頭微笑,「您的房卡,請拿好。」
戚尋頷首,接過了房卡,然後就牽起柏西的手上了樓。
而等房門一關上,燈還沒全打開,兩個人就親在了一起。
睡衣跟西裝襯衫混在一起,都掉在了地上。
兩個人跌跌撞撞倒在床上,肢體交纏,親吻纏綿。
外頭雪落無聲,冬夜瑟瑟,屋內卻春宵帳暖。
好一場情人夜奔,莫負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