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聽話

  柏西躺在病床上,手上打著吊針,虛弱得哼都哼不出來。閱讀

  他的診斷結果是急性腸炎。

  他腸胃本來就有點脆弱,前兩年就不太好,養了一年才緩過來。但他這陣子忙於工作,三餐不規律,經常隨便吃點快餐就打發了。

  他晚上在家陪爸媽吃飯的時候,他喝了一點酒,本來以為沒什麼事情,但剛才睡覺前,趁著戚尋洗澡,他又去廚房拿了個冰淇淋,吃完把盒子一扔,刷了個牙躺在床上,壓根沒讓戚尋發現。

  結果睡下沒多久,他整個人就不好了,上吐下瀉還發燒,充分詮釋了什麼叫不作就不會死。

  他心虛地望了望旁邊的戚尋。

  戚尋也在看著他。

  醫院的白熾燈下,戚尋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穿的還是睡衣,手搭在一起,長睫半垂,嘴唇緊抿,像是想發脾氣,又考慮到他身體不舒服,只能忍著。

  柏西慫噠噠地又往被子裡縮了縮,只露出一雙眼睛,圓溜溜的,滿臉寫著無辜,像只小狗。

  戚尋冷起臉是真的蠻可怕。

  分分鐘讓他想起高中被校長抓住他翻牆。

  他跟戚尋當了這麼多年朋友,自然知道戚尋本質上不是個性格溫和的人,相反,戚尋的忍耐度其實很低,不然也不會這麼不好接近。

  他知道剛才戚尋被他嚇得夠嗆。

  一路抱著他闖進醫院,結果鬧到最後,病倒不嚴重,全因為他自己管不住嘴。

  柏西揪著被子,覺得自己肯定要挨罵了。

  戚尋也確實想訓他。

  但柏西躺在床上的樣子又實在可憐,雖然輸液後舒服了一點,臉色沒有剛才這麼嚇人,但是出的汗把他鬢髮打濕了,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嘴唇也被他自己咬破了。

  戚尋頭疼地捏了捏鼻根,心裡就算想訓他,也硬氣不起來。

  他最終只是摸了摸柏西的額頭,不輕不重地說道,「柏西,你今年幾歲了,還需要別人看著你嗎?加班了就不記得吃飯,喝了酒還亂吃冰的,是嫌自己命大嗎?」

  他想到今晚還覺得心有餘悸。

  柏西從小就不耐痛,剛剛躺在他懷裡連哼都不會哼,手臂軟綿綿地垂下來,卻又咬著嘴唇儘量不哭出聲,他表面上冷靜,有條不紊地掛號看醫生開病房,心裡卻止不住地慌亂,不知道柏西的情況到底多嚴重。

  好在最終也不是什麼危險的病,急性腸炎雖然人遭罪了一點,但是發作快,康復也快,等今天輸完液,只要靜養幾天就好。

  柏西無法反駁,只能鼓了鼓臉。

  戚尋也訓不下去了,彈了下他的額頭,說道,「你可真是個祖宗。」

  他又問,「以後還敢這樣嗎?」

  柏西立刻瘋狂搖頭,以表決心。

  「我也不想的,我就是給忘了,」他虛弱地解釋,「晚上酒我也沒多喝,就喝了一杯。」

  戚尋哼了一聲,「我看你應該戒酒。上次喝酒也是……」

  他說到這兒又停下了。

  上次喝酒,他自己也醉了,跟柏西稀里糊塗就滾了床單,倒也很難說出來當反面案例。

  柏西也知道,明明肚子還疼著,就揶揄地看著他。

  戚尋也不說了,拿起旁邊的杯子跟勺子,餵這個小祖宗喝水。

  柏西喝完水,把藥也給吃了,藥效和輸液慢慢發揮作用,他也沒那麼難受了,人看著也精神了一點。

  戚尋中間出去了一下,回來手裡就多了一個ipad,放在他面前,讓他看視頻轉移注意力。

  柏西半靠在戚尋懷裡,好奇問道,「你這ipad哪裡來的?」

  「刷臉,在護士那兒借來的。」戚尋答道。

  柏西想笑。

  看來戚尋還不算個冷血的上司,沒讓嚴助理半夜爬起來給老闆送東西。

  但他摸了摸戚尋的下巴,故意問,「那你是怎麼刷臉的,都是有夫之夫了,不能出賣色相吧?」

  戚尋抓住他那隻作亂的手。

  「我跟這兒的醫生恰好認識,他幫我借的,我還給護士們點了夜宵表達感謝,可以嗎?」

  柏西笑了笑,「那可以。」

  他拿著ipad換了好幾個視頻,最終放起了他喜歡的那個明星拍的電影。

  雖然他今天沒能去看偶像的新電影,但不妨礙他繼續支持偶像的事業。

  他喜歡的這個明星叫蘇鄴,顏值跟演技一樣過硬,出道第一部電影就是個大導的文藝片,剛三十歲就拿下了影帝。

  蘇鄴的臉尤其適合大屏幕,光影打在臉上,輪廓分明,濃墨重彩的一雙眼,看人的時候像一汪深泉,含著無數故事。

  柏西哪怕身體還虛的很,也要情不自禁發出一聲,「好帥。」

  要不是因為一早被戚尋蠱惑了心神,那蘇鄴就該是他夢寐以求的男神模板。

  戚尋見不得他這花痴的樣子。

  他對娛樂圈的男女明星都不感興趣,帶著挑刺的目光審視著蘇鄴,眼睛算是好看,但是太鋒利,嘴唇也薄,一看就是冷心冷肺的長相。

  大眾男神被他批得一錢不值,分分鐘得被粉絲掛黑的程度。

  但這電影劇情還可以,不愧是那一年的黑馬,憑著小成本一舉翻身,也奠定了蘇鄴事業的基石。

  看到快結束的地方,戚尋正想跟柏西討論幾句,卻發現柏西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了,柏西剛才在家睡了都沒半個小時就來了醫院,現在一通折騰,早就困了。

  他的頭埋在戚尋肩上,半長的頭髮因為一通折騰變得亂糟糟的,睡得安靜又平穩。

  戚尋低頭看了會兒,幫他拉高了被子,讓他在自己懷裡躺得更舒服點。

  半小時後,他按了床頭鈴,讓護士來拔針。

  「麻煩輕一點,他睡著了。」戚尋指了指懷中的柏西,對護士說道。

  那年輕的護士看了在戚尋懷裡睡覺的柏西一眼,柏西半張臉都靠在戚尋的胸前,也不算親密得過分,但她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好意思,像偷窺到了別人的隱私一樣。

  她確實輕手輕腳地拔了針,沒有弄醒柏西。

  戚尋對她說了聲,「謝謝。」

  等護士離開以後,他按了下ipad,又放了一個紀錄片。

  因為擔心柏西半夜難受或者要起夜,他一整夜都沒有睡,直到天邊露白,才合起眼眯了一會兒。

  這中間柏西醒過來一次。

  他稍微動了一下,戚尋就立刻跟著驚醒了,睜開眼看他,「怎麼了,要去衛生間嗎,還是哪兒不舒服?」

  柏西搖了搖頭,都不是,他就是又想喝水。

  戚尋給他餵了小半杯水,拍了拍他的背,哄他繼續睡。

  柏西迷迷瞪瞪地想,要是他們以後去領養個寶寶,戚尋估計會是個好爸爸。

  他這時候困得很,不像清醒的時候那樣冷靜,暴露出了他對於跟戚尋的未來的渴望。

  他含糊地跟戚尋說了他腦海里的想法。

  戚尋神色莫測,「那我豈不是得養兩個孩子。」

  柏西沒懂,歪著頭,睡眼惺忪地看他。

  戚尋說,「有你一個還不夠,還得養個小的。」

  柏西腦子懵了懵,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隨即嘿嘿笑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但就是很高興。

  .

  到了第二天下午,柏西就沒什麼大礙了。

  只是還需要靜養,飲食清淡,三餐規律。

  戚尋帶他離開了醫院,卻沒有把他送回家,而是帶回了自己的別墅。

  他提前打電話把在他家工作好幾年的阿姨請過來了。

  他因為不喜歡別人打擾,家裡一直只有鐘點工,除了打掃幾乎不會上門,但是既然柏西住下來,肯定需要有人做好一日三餐,還得清淡好消化。

  他就把丁阿姨找了過來。

  柏西喝著果汁,躺在沙發上休息,又看看在旁邊工作的戚尋,自己也不明白他怎麼就住進了戚尋的家裡。

  他本來是覺得自己可以回公寓住的,這又不是什麼大病,他自己能照顧自己,再不濟,他還能回爸媽那兒住。

  但戚尋一句話就堵住了他,問他,「我這裡你住不慣嗎?」

  那當然沒有。

  很習慣。

  本來他一個月里也快有一半是住在戚尋家的。

  他就這麼在戚尋家住了下來,丁阿姨手藝很好,雖然做的都是些清淡的吃食,卻也把他養得面色紅潤。

  戚尋只要不忙,也都會趕回來吃晚飯。

  兩個人坐在一起,一邊聊今天上班發生的事情,一邊吃飯。

  乍一看,這日子過得跟已婚夫妻也沒什麼區別。

  丁阿姨在飯後收拾的時候,總覺得哪不太對勁。

  尤其是看見戚尋還幫柏西剝橙子的時候。

  柏西歪在戚尋身上,眼睛看也不看,張嘴就等著吃。

  她雖然年紀大了,卻也不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但她在戚家工作十來年,早就知道不該問的別問,眼觀鼻鼻觀心,全當什麼也沒看見,繼續準備給柏西的玉米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