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修斯和巴那爾的交談還在繼續。
只是巴那爾這個時候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木頭。
「海拉伯想要的長老團不是在現在，而是在未來。
這大概就是他的想法，只是誰能說服布爾凱索將手頭的事情放下，然後開始布局幾十年之後呢？」
巴那爾看著卡修斯一字一頓的說道。
面對卡修斯的時候，他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壓力。
畢竟在生死之戰中，巴那爾要比卡修斯更有可能是那個勝利者。
雖然卡修斯可能在單挑之中能夠將巴那爾按在地上暴揍。
「海拉伯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但是他很堅定的對我們說要重建長老團，甚至他都搬出了卡奈來說事。」
卡修斯若有所思的說道。
「呵呵，海拉伯不是布爾凱索，他是會說謊的，而且他還很擅長謊言這種東西。
雖然很多時候我們都看不起謊言。」
巴那爾的目光澄澈而深邃。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卡修斯，就讓卡修斯感到有些為難了。
「我不是來和你探討謊言和真實這種問題的。
我只是需要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在關於野蠻人的未來這個問題上！」
卡修斯的聲音稍微變大了一點，或許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話並沒有多少信心，才不得不用更大的聲音嘗試增加說服力。
「卡修斯，你只是在擔心而已。
或者我說的更加直白一些，你在畏懼。」
巴那爾說道。
他並沒有在這個時候露出一個譏諷的表情，雖然他要是這樣做的話也沒有任何的不對。
「我！」
卡修斯猛烈的吐出了一個字，就被巴那爾直接打斷了。
「嘖嘖嘖，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你看上去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狗一樣的驚慌。
我不明白你已經死了，現在更是不生不死，你又在畏懼什麼？
在我看來我們這些先祖之靈就應該像是之前的我那樣，只是作為一個戰鬥的傀儡存在是最好的。
死人是不需要思考那麼多東西的，況且我們也改變不了什麼。」
巴那爾沒有半點給卡修斯留面子的意思。
他那個眼神就像是高高在上的觀眾在審視舞台上的演員一樣。
觀眾可不會多在意一個演員在表演的時候有著什麼樣子的心理活動。
「沃魯斯克給了我們可以改變的力量，雖然這份力量並不是我們想要的。
但既然得到了這種饋贈，難道我們不應該做點什麼嗎？」
卡修斯終於是平靜了下來，雖然有點自暴自棄的味道。
他此時不得不痛苦的承認巴那爾說的是對的。
他剛才就像是一條被踩住尾巴而驚慌失措的野狗。
「你打算做點什麼？
去阻止布爾凱索那種從未休息的行動方式？
還是去站在大天使的面前請求他們不要再對奈非天使用那些算計？
還是說挨個抓住惡魔勸說他們不要再以奈非天為食物？
事實上你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巴那爾的目光低垂了下來。
他伸出了手打算從地上撿起之前放下的木頭。
他手邊的狗窩還沒有修建完成呢。
「我至少可以在你的臉上飽以老拳。」
卡修斯倔強的說道。
「是的，你當然可以。
那麼然後呢？」
巴那爾頭也不抬的說道。
「然後……然後我就可以回去睡覺了。」
卡修斯說到這裡之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啊，然後呢？
這才是問題的本質。
「無端的憤怒總是空蕩蕩的，我們最強大的時候毫無疑問就是正好經歷了一切慘劇的那個瞬間。
那麼然後呢？
復仇？這是理所當然的。
在我看來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我們的復仇永遠都沒有結束的時候。
惡魔永遠都殺不乾淨。
你我都得承認，如果惡魔可以被清理一空的話，我們就得每天在展開眼睛之後問自己『然後呢』。」
巴那爾十分隨意，他好像並不在乎卡修斯會對他的這番話有什麼反應。
就算是卡修斯惱羞成怒出手發起攻擊也無所謂。
巴那爾對傷害的感覺十分的遲鈍。
雖然卡修斯是以無視苦痛這個技能成就了傳奇的那個野蠻人。
但無視苦痛依然還是比不上巴那爾的。
三個塔勾斯部落的野蠻人雖然都是以怒火為核心的戰鬥模式。
但他們具體的表現其實是完全不同的。
海拉伯是不斷的修復自己的狀態來保證自己的戰鬥力不會下滑。
卡修斯是直接無視了痛覺這種對生命的保護來保證自己戰鬥時的動作不會有絲毫的變形。
至於巴那爾，他是真的什麼都不在意。
在戰鬥時候只有殺死所有惡魔這一個念頭。
而在戰場上他們之間的差異可能會表現的更加明顯一點。
海拉伯是不斷的用傷勢去換惡魔的生命。
卡修斯的選擇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絕對不會改變自己的攻擊節奏。
至於巴那爾……
他被擊中的時候會痛呼，動作也會因為劇痛而變形。
巴那爾的戰鬥過程從來都沒有什麼驚人的高規格的動作標準。
他更像是一個瘋狂的怒獸在咆哮著撕碎身邊的所有一切傷害他的傢伙。
巴那爾的戰鬥只有一個依靠，那就是命硬！
「那麼現在，你打算做些什麼？
只是在這片樹林裡邊呆著，然後什麼都不去做？
然後給自己心愛的小動物製造一個家？」
卡修斯問道。
他顯然是無法對巴那爾的話給出什麼回應了。
畢竟那種問題不是他會去考慮的東西。
「我可不是什麼都沒有做。
我正在加固聖山上的保護。
雖然我不知道海拉伯在長者聖殿之中到底看到了什麼，但是我大概能夠猜到初代先祖會做些什麼。
哈洛加斯是奈非天最後的防線，稍微加固一下並不奇怪。」
巴那爾幽幽的說道。
他現在可能是唯一那個懂得曾經野蠻人長老團們所使用魔法的那個野蠻人了。
只可惜現在沒有更多的長老能夠幫助他。
但做點什麼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換言之哈洛加斯就是那些傢伙最大的目標。
如果你需要什麼幫助的話，至少可以告訴我。
雖然我不能保證自己一定可以給你什麼幫助，但我至少能夠做到傾聽。」
卡修斯短短的一段話裡邊說了好幾次至少。
至少……這個說辭充滿了無奈的味道。
「至少你現在可以選擇閉嘴。
卡修斯，健談和話嘮可不是一回事。」
巴那爾伸手指了指天空寺院的方向說道。
「你的意思是天空寺院之中有我需要的答案？」
卡修斯問道。
「我的意思，你滾遠點，『至少』也給我滾到天空寺院那麼遠的位置去。」
巴那爾先是嘆息了一聲，然後才開口說道。
卡修斯的臉皮抽抽了一下，然後轉身就走。
都被這麼明顯的嫌棄了驅逐了，他繼續留下來那就真的得和巴那爾打一架了。
卡修斯有點擔心自己將巴那爾按在地上爆錘的時候，巴那爾的嘴裡邊還在不斷的問著「然後呢？」這種話。
卡修斯覺得要是事情走到了那一步，他一定會受不了的。
「至少你可以說一聲『請』。」
卡修斯轉身之後還倔強的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哈，回頭我『請』客大家一起喝酒閒聊，現在你給我滾遠點。」
巴那爾沒好氣的說道。
他才不在乎懟了卡修斯會有什麼結果。
雖然他恢復了大多數的理智，但之前那種戰鬥方式基本都成了本能了。
巴那爾之所以敢說自己聰明了之後戰鬥力沒有變得更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戰鬥的時候腦袋空空有時候還是挺不錯的。
至少不會自己為難自己。
卡修斯沒有再說什麼了，他今天在這裡遭受的難堪已經夠多了。
這個時候卡修斯好像是明白了那些被他粗口嘲諷的倒霉蛋的幾分心情。
等到卡修斯走遠了之後，另外一顆大樹的後邊寇圖爾那頭大熊走了出來。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看了看巴那爾，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寇圖爾是很直爽而溫和的那種野蠻人，他的內心遠沒有他的外表那樣粗獷。
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了。
只是寇圖爾很少會對別人的事情說些什麼，即便是有些擔心也只是這樣悄悄的出現，然後就像是沒有出現過一樣的離開。
不愛說話的傢伙有可能不是單純的不愛說話，而是因為心裡邊裝了太多別人的秘密。
所以他們為了不傷害別人，不再開口而已。
「一個個的還說是野蠻人，但是一個個的都這麼彆扭。
死了的傢伙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巴那爾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的說道。
但是寇圖爾離開的身影十分明顯的停頓了一瞬。
他聽到了，只是和過去一樣繼續保持著沉默而已。
巴那爾將手中這塊花費了比平常更多時間才修整好的木板放在了狗屋上邊。
稍微用了點力氣，就將這快木板嚴絲合縫的嵌進了框架上。
就像是他說的那樣，巴那爾是一個十分優秀的木匠。
但是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從來都沒有人請巴那爾給自己修建一棟木頭屋子。
……
卡修斯有些垂頭喪氣的走到了長者聖殿之外的廣場上。
海拉伯現在就盤坐在這個地方。
他之前回應歐隆古斯的時候說了，自己會睡覺不睡太死，走夜路的時候也會小心。
所以他正在履行著自己的諾言。
隨時做好面對歐隆古斯攻擊的準備！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歐隆古斯會和卡修斯一起出手。
所以卡修斯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時候，他的注意力十分自然的調動了起來。
「你這是怎麼了？
我記得你第一次和安達利爾纏綿之後也沒有這樣的垂頭喪氣。」
海拉伯開著有些惡劣的玩笑。
卡修斯第一次和安達利爾的接觸用纏綿來形容的確是有些過分了。
準確的說卡修斯當時是被安達利爾狠狠的折磨了一頓。
如果不是奧拉克和寇圖爾專門來拯救他的，可能後來就不會有卡修斯這個傳奇野蠻人了。
當然，也可能是那一次的慘痛教訓讓卡修斯下定決心改變了自己。
不管是為了抵擋那種痛苦的折磨開發出了那種幾乎無限持續下去的無視苦痛的使用方法。
又或者是為了能夠讓安達利爾在被他攻擊的手經歷更多的侮辱和更加漫長的攻擊過程而使用了拳頭。
反正卡修斯是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那一場戰鬥我是輸了，但是那一次我被寇圖爾背回來的時候我可沒有像是現在這樣垂頭喪氣吧？」
卡修斯有些激動的喊道。
「啊哈，真不錯。
所以你是為什麼擺出了當年被安達利爾折磨之後都沒有過的垂頭喪氣的樣子？
難道你剛才見到了比安達利爾更能帶來挫敗感的傢伙嗎？」
海拉伯那種古怪的像是挑事一樣的語氣讓卡修斯有些不爽。
「如果你打算和我打一架的話，現在並不是最好的機會。
我會拒絕的！
但是我會用我最擅長的那種方式扯著嗓子罵你，我保證全世界都會知道一個叫做海拉伯的野蠻人！」
卡修斯呲了呲牙。
他倒是沒有說空話。
卡修斯不太擅長譏諷別人，但是他很擅長那種簡單粗暴的粗口。
甚至那玩意可能都沾染了什麼類似於「嘲諷的權柄」之類的東西。
被卡修斯指著鼻子罵這種事情，就是七魔王都會生氣的。
甚至會是那種很失態的生氣。
「我不在乎，我只是在乎你怎麼了。」
海拉伯終於還是收起了那種陰陽怪氣的關心方式，轉而十分認真的問道。
「你們一個個的是不是都擅長這種讓人負擔加重的關心方式！？
難道我剛才去了什麼地方你不清楚嗎？」
卡修斯又變得暴躁了一點。
但是當他看到海拉伯那帶著幾分笑意的眼神之後就又平靜了下來。
「所以說我一開始就是被你算計了？
還是說你和巴那爾之間的聯繫比我們所知道的還要更早一些？
而我只是正好成為了你們算計的中心？」
卡修斯這一瞬間就好像缺氧的大腦得到了足量養氣的滋補一樣，靈光乍現！
「你想多了，如果你沒有去找巴那爾提問的話，現在的你依然可以沒心沒肺的和過去一樣。」
海拉伯的臉上出現了笑容。
顯然，他對卡修斯能夠想到這一點是十分滿意的。
「現在我們三個都是不生不死的怪物，而三個野蠻人之中的異類組建長老團。
你覺得這個想法怎麼樣？」
海拉伯興致勃勃的問道。
「你們想都別想！」
卡修斯直接炸毛了。
如果之前他所經歷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海拉伯的這句話而鋪墊，他是真的會生氣的。
「別誤會，我只是突然有了這樣的一個想法而已。」
海拉伯說道。
這明確的否定讓卡修斯的大腦在剛剛擺脫了缺氧之後又陷入了缺糖的境遇之中。
卡修斯感覺自己的腦袋一定是即將過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