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選擇
2016年,8月25號,新河高中校長林先成於凌晨死於校長辦公室內。
當天下午,警方在新河高中操場旁邊的樹林裡,挖出了一具屍體。經鑑定,死者是七年前於校內離奇失蹤的高三學生余知遠。
在林先成的屍體被發現的前一天,林先成的情人也曾是新河高中政治老師的魏敏敏前往市公安局舉報林先成殺人,而她口中的受害者正是七年前失蹤的余知遠。
余知遠失蹤案,曾在七年前,鬧得滿城風雨。
他有個哥哥,叫餘光。
後來,又叫徐時。
……
……
孔振東說,餘光,你可以認為我陰險卑鄙,但你不得不承認,我給你的路,已經是你最好的選擇了。
這話不算錯。
當時的餘光,在綁架了魏敏敏之後,就不可能再輕輕鬆鬆地脫身了。
當然,他可以選擇逃。
可逃到哪裡,逃到什麼時候,才算是個頭呢?
他懶得逃,也不能逃。
而孔振東確實給了能讓他心動的條件。
永泰幫的人陰魂不散,王永明他們的安全,需要有個保障。孔振東正好可以提供這個保障。
小四的身體,需要一直接受治療。而最好的治療方案,在徐時能夠到的人當中,只有孔振東有這個能力可以給他提供。
……
可以這麼說,孔振東能給他提供的,都是他當下最需要的。
他沒有理由拒絕。
反正他一身孑然,去哪裡不是去?
所以,他成了徐時。
可是,孔振東沒有說,這條路上有那麼多的迫不得已,有那麼多的無可奈何。
那些鮮血,第一次粘在他手上的時候,他內心湧出的恐懼,多得就好像回到了七年前他確定自己弟弟真的失蹤的那一刻。
同時,他也終於無比真切而又深刻地意識到,他回不去了。
那一刻,他腳下的路上,再一次只剩了他自己。
……
(二)危險的朋友
卡夏村。
今天是普達跟著徐時到這裡的第三天。
小木屋在兩人熱火朝天的忙碌下,已經有了雛形。
下午的時候,遠處卡夏村來了兩個年輕人,打馬到了附近後,一直在那轉圈溜達。
徐時看到後,覺得兩人可能是卡夏村那邊安排他們過來打探情況的,於是就讓普達過去跟人找個招呼,解釋一下。
他們不會在這待很久,頂多也就這一個夏天過去,他們肯定會離開。
那兩年輕人看著年紀跟普達差不多。都是年輕人,好溝通。
普達過去跟人說了幾句後,很快就回來了。而那兩個年輕人也打馬回去了。
「哥,他們就是自己好奇過來看看的,不過我也跟他們說了我們不會在這久待。」普達說道。
徐時點點頭。
第二天,普達進山找找合適的木頭,他們那木屋還缺點東西。結果,進山沒多久,就又碰上了那兩人。
年輕人總是這樣,三兩句話對了口後,就會很快熟悉起來,尤其是在雙方都有意接近對方的情況下。
普達的有意是因為他們需要在這裡待上幾個月,若是能跟這些原住民搞好關係,總是沒錯的。
對方的有意是因為好奇。這卡夏村位於山區深處,平常很難得能見到一回外人。如今難得出現兩個年輕人,看樣子還是打算長住一段時間的,這兩個年輕人自然是忍不住想要接近了解的。
就這樣,沒用多久,他們就混熟了。
兩個年輕人,一個叫桑弟,今年才十九。一個叫巴爾,今年二十。
兩人小時候都去外面上過學,所以普通話雖然講得不標準,但基本聽得懂,溝通起來,基本沒什麼障礙。
大約是他們認識一周後,普達無意中聽到兩人提起了一樁舊事。
他們村中的一個村民,在去山中打獵的時候,無意中撞見了一撥人。那撥人中,有外國人,也有當地的一些少數民族,還有不少明顯是被限制了行動的人。
那個村民已經足夠警覺,第一眼看到後,就意識到這些人不是善茬,掉頭就跑,可還是被人打中了一槍。好不容易逃回村子後,卻因為傷口感染,沒熬幾天就過世了。
普達頓時意識到,那個村民撞見的那些人,應該就是這一帶的走私團伙,甚至很可能就是原本白虎手底下的那幫人。
而這些人出現在這邊,那就說明,這邊山裡有相對安全的路線能通往邊境,並出境。
雖然徐時沒明確跟他說過他們之後到底是出境呢還是怎麼樣。可普達覺得,早做準備總是沒錯的。如果要出境,那麼他們多半是要偷渡出去的。
如果他能趁著這段時間提前把這條路線給摸出來,那到時候就能省不少事。
因此,之後普達一有空,就會往山里跑。而那兩個年輕人在得知他想在山裡布點陷阱抓點野味的時候,尤其是看到過他布下的陷阱後,頓時變得積極起來,甚至會主動來找他進山。
可普達沒想到,對這條路線感興趣的,絕對不止他一個人。
當他看到那日松也站在那些人里的時候,他就知道今天他走不了了。
果不其然,那日松同樣一眼就認出了他,然後立馬就指著他嚷嚷了起來:「別放他們走,他是那個徐時的人!」
而就在他的聲音剛喊出來的時候,普達突然推了一把離他最近的巴爾,同時沉聲喝道:「快走,對方有槍,回去找我哥,讓他來救我們!」話音未落,他就已經往另一邊衝去,將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這時,巴爾看到了對方有人摸出了手槍。
他整個人瞬間繃了起來,就像是一張弓被拉到了極致。他是個獵人,雖然還沒出師,可從小跟著父親學習,對危險的感知,是獵人的必修課。
所以,在他看到對方的手槍時,他就從那些人身上嗅到了危險的,致命的氣息。
這些人是真的會殺人!
他毫不猶豫地掉頭就跑。
理智告訴他,不能浪費普達給他創造的機會。
他跑出了人生最快的速度,如一道箭一般,穿過了山林,連滾帶滑地下了山,到了拴馬的地方,解了韁繩,翻身上馬,直奔小木屋的方向。
其實,徐時從小木屋出來的時候,他看到了徐時腰上沒能完全遮住的東西,跟林子裡那些人掏出的手槍看著一樣。
巴爾忽然意識到,普達和他的哥哥,同樣可能不是什麼善茬。
而山中,巴爾剛走,普達就舉手投降了。
對方的人圍住了桑弟。
有人上前,抬手就要往普達臉上招呼。普達頭一歪躲過後,同樣抬手一拳,直接砸到了對方的鼻樑上,對方一個後仰,就往後踉蹌而去,被人扶了一把,才沒摔倒。
而普達這一拳,也讓對方把手槍頂到了桑弟的額頭上。
「你要是不想你朋友死,就老實點!」
普達看了桑弟一眼,收回目光後,面無表情地衝著說話的人回道:「我剛才不反抗,只是覺得我們之間沒必要非得弄出人命來,但如果你們欺人太甚,那不好意思,那今天大家就拼個魚死網破!」說著,他稍稍撩了一下衣擺,露出了那別在腰間的手槍。
對方的人神情微微變了變。
「我知道你們抓我是為了我哥,我可以跟你們走,但你們得放了我朋友。他只是這邊卡夏村的村民,沒必要把他也卷到我們的恩怨裡面來!」普達又道。
那日松在後面跟人嘀咕了幾句。
剛才開口的人立馬就說道:「放他走不可能,但你要是肯讓我們把你胳膊給卸了,我們保證不會動他分毫。」
「達子哥,你別聽他們的!這些人的話聽不得!」桑弟喊了起來。結果話剛出口,就被人一巴掌打了過去,緊接著又是一腳踹在了肚子上,直接將他踹得直不起身,弓在那,滿臉痛苦。
「住手!」普達抬手摁在了腰間手槍上,對方的人卻有恃無恐,直接將對著桑弟的手槍又往桑弟後腦勺上頂了頂。
「我答應!」普達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後,張口應了下來。
對方得意地笑了起來。而後,抬手招呼人上去給普達卸胳膊。
普達冷著臉任由他們動作,關節被卸下的那瞬間,他只是狠狠地皺了下眉頭,連吭都沒吭一聲。
對方卸了右手後,又想對左手下手。
普達往旁邊躲了一下。
「你們現在要是把事情做得太絕,萬一你們山哥沒想跟我哥翻臉,你們想過到時候要怎麼解釋嗎?」普達冷冷喝道。
那人皺起眉頭,遲疑了起來。
片刻後,他朝普達旁邊站著準備卸胳膊的人擺了擺手,道:「算了,就這樣吧。他朋友在我們手裡,晾他也不敢怎麼樣!」
「那他的槍要不要收了?」有人問。
那人看了普達一眼後,搖搖頭,道:「就這樣吧。你們帶他朋友先走。我們等個一會再來!」
普達聞言,沒有反駁,只是朝著桑弟安撫了一句:「你先跟他們走,別反抗,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
……
……
巴爾被徐時威脅著回到村中後,立馬就被人圍住了。
「巴爾,你剛帶著槍就跑,怎麼回事?桑弟呢?他不是跟你一道出去的嗎?」問話的是巴爾的叔叔。
當時,巴爾回家拿了槍就跑,巴爾母親攔也沒攔住,只能轉頭去喊了巴爾的叔叔。
要不是他回來得及時,巴爾的叔叔都要進山找他們了。
巴爾一股腦地把事情都跟叔叔說了。叔叔聽後,卻皺了眉頭,半晌沒說話。
接著,巴爾就被拖回了家中,關了起來。
而就在巴爾的叔叔挨家挨戶地通知,準備帶槍前去營救桑弟的時候,桑弟騎著馬,沒缺胳膊沒瘸腿地回來了。
所有人大鬆了一口氣。
而在聽到桑弟最後說住在村外那個中年男人叮囑他,讓他們不要帶人過去的時候,這些人臉上多了些意外。
他們不會感激徐時和普達,但他們多少也會感慨,這兩人至少還不算壞。
後來,巴爾告訴他們,那兩個人竟然想從那些走私團伙手裡救出那些被拐過來的可憐人。於是,當初不算壞的印象,開始往好人方向滑去。
再後來,巴爾說,那兩個人有可能要死了。
好人,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