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小黃花

  十一點左右,徐時一行人,終於到達了天山山腳。

  山腳處碎石嶙峋,卻又在石縫中長滿了一株株的小植物。嚴寒之中,竟然還有植物開了花,簡直就像是奇蹟。

  米粒大的小黃花開在細細的毛絨絨的花杆上,大風吹過時,簌簌抖動,弱小而又堅韌。

  這就是生命的神奇之處。

  矛盾而又和諧。

  「先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徐時下車跟普達他們打了個招呼後,就在周邊溜達了起來。這地方靜謐,沒人打擾。他想,或許真真會喜歡。

  沒多久,他便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地方,是山坡上一塊凹進去的地方,裡面吹不到風,這個時間還能曬到太陽,甚至裡面還長了些草甸,開滿了先前他看到的那種米粒大的小黃花。

  很是不錯!

  於是,他又返回去叫上了普達和陳大彪,拿了鏟子,抱上了秦真真。

  這地方狼多,坑得挖得夠深才行,還得再在上面壓上一些大石頭。

  這是個不小的工程。

  三個人忙了一個多小時,才總算將秦真真給安頓好了。

  弄完後,普達叫上了陳大彪就先往回去了。徐時在那個石堆前坐了下來,摸出了昨夜從旅舍帶出來的那瓶草原王,打開後,猛灌了一口。

  接著,他就這麼靜靜地坐了十來分鐘。

  「走了!」這是他唯一開口說的話。說完,他起身站在那,又盯著那石堆看了一眼後,便轉身走了。

  或許他再也不會來,但沒關係,殊途終將同歸,你我都將同歸於這片土地,只不過,你早一些,我晚一些而已。

  所以,你不必留戀,我不必不舍。

  我們終將會再見。

  回到車旁,普達站在車邊抽菸。看到他過來,猛吸了一口後,就甩手將還剩不少的煙給扔了。

  「徐爺。」他喊了一聲。

  徐時聽到這兩個字,忽然有幾分想笑。他抬眼看向普達,無比認真地將眼前這個還不到二十五歲的年輕人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

  其實,他有些想不明白普達的視死如歸。

  他雖沒有親人,可他也有能在除夕夜坐到一起把酒言歡的朋友。這些都是生命的牽絆,可他似乎放棄得無比乾脆,偏偏,放棄的理由,卻只是跟著他做著這種見不了光也得不了讚揚甚至連自我都沒辦法撫慰的事。

  如果換成他是這個歲數,他想,他沒有普達這般的……勇敢!

  那個時候的他,意氣風發,工作,學習,生活,處處滿意,怎麼可能捨得放棄。

  想到這裡,他笑了一下。

  「以後別喊徐爺了。」

  普達微微愣了愣,旋即也笑了一下,略顯靦腆:「那我以後叫哥,行不行?」

  「隨你,都可以!」

  此時,已到下午一點。

  陽光正好。

  徐時和普達對好了時間後,就兵分兩路,徐時沿著天山山脈往西走,普達則帶著陳大彪順著這山腳往東走。

  為了儘量省油,所以,不管找不找得到這石頭城,一個小時後,徐時原地等待,普達他們往回走跟徐時會合。

  之前一路過來時的好運,似乎在此時用完了。

  徐時開著吉普越野,沿著這山腳,晃晃悠悠開了一個小時,別說地下溶洞了,就連旅舍老闆說的石頭河也沒瞧見。

  一個小時已經到了,徐時只好把車停了下來。

  但普達他們過來,估計得兩個小時左右。

  徐時便下車,步行往前搜尋。

  結果,沒走多遠,一抬頭,便看到了一頭狼,站在了不遠處的山坡上,正盯著他呢。

  徐時微愣了一下後,也沒在意。

  一般來說,狼很少會主動來攻擊人。尤其現在還是白天。

  可,徐時又走了一段後,發現那狼還沒走,就一直在他前頭,跟他始終保持著跟先前差不多的距離。

  不靠近,也不離去,始終留意著他。

  徐時皺了皺眉,隱隱覺得有些古怪。

  他盯著它看了一會後,那狼忽又掉頭跑了。跑出去二三十米左右,又停下,回頭朝他望著。

  那感覺,就像是要引著他去什麼地方。

  徐時猶豫了一下後,往前走了一段。

  果然,那傢伙又往前去了。

  就這樣,它跑幾十米就停下來等一等,等徐時追上,再繼續往前。半小時後,徐時忽然就聽到了前面似乎有些水聲。

  他下意識地往山坡上走了幾步,站在了高處後,往遠處一望,果然便瞧見了遠處有一處河床。

  水聲是附近的山坡上傳出的。有細細的水流沿著山坡流下來,滴滴答答地在石灘上蜿蜒著,最終消失於遠處的河床。

  河床里基本不見水流,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石頭,填滿了整條河道。

  河道起於前方不遠的一個山坳,順著山勢往下,又沿著山腳,一路往西,看不到盡頭。

  但直覺告訴徐時,這就是旅舍老闆口中曾提到過的石頭河。

  而石頭河的盡頭,就是石頭城,也就是那個地下溶洞。

  徐時不由欣喜,下意識地回頭去找那頭狼,可不過片刻功夫,卻已不見了它的蹤影,不知去了何處。

  徐時看著它最後站的地方,有些失神。

  他想,或許只是巧合吧。

  再回到車子旁時,兩個小時已經快過去了。沒多久,普達他們就到了。徐時招呼了他們一聲後,就率先朝著前方驅車而去。

  十來分鐘後,徐時一行就到了那條河床附近,然後順著這河床,再一路往西,又開了一小時左右,終於原本逐漸遠離天山山腳的河道,再次靠近了過去。

  十來分鐘後,河道終於到了盡頭。

  這又是一個山坳。

  盡頭處,有一個湖。湖不大,半畝左右,湖水看不出深淺,但清冽見底。微藍的顏色,看著就讓人心曠神怡。

  繞過湖後,山坳在這裡拐了個彎,拐過去,便可見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像是山獸張開了大嘴,正等著獵物自動上門。

  徐時看到洞口後,又招呼普達他們,把車退了出去,停到了山坳外面。

  此時已經下午快六點了。

  日頭西斜,這山腳下已經開始昏暗起來了,山頭的白雪卻還在陽光之中,熠熠生輝。

  地下溶洞不分白天黑夜。

  徐時打算吃點東西,休整一下,再進洞。

  趁著休整,徐時又在這附近轉悠了一下,發現了一些動物糞便,看大小形狀,像是馬糞,數量還不少,都集中在這溶洞附近。

  一個小時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徐時三人把物資分成了三份,最大的一份和裝備一起帶在了身上,另外兩份,一份放在車上,另一份藏到了附近的山坡上。

  之後,理好裝備,鎖好車,就開始進洞了。

  洞內漆黑,時不時有些滴水聲從洞內深處傳來。

  徐時三人打著手電,默默穿行其中。

  洞內一開始很寬闊,腳下也還算平坦,但大概走了三四百米左右,路面就開始往下了,也逐漸不平整起來,但洞道依然十分開闊。

  往下走了幾分鐘後,洞道再次趨於平緩,但洞道開始分岔了。三個洞口,一個略小,另外兩個差不多。

  陳大彪早已不記得當初走過的路,徐時只能通過觀察地面痕跡來判斷。

  正如他之前所猜測,這裡面確實有馬通行,他很快就在其中一條洞道內找到了一塊幹掉的馬糞,而且並不完整,像是掉在這的!

  三人沿著這洞道又往前大概走了十來分鐘左右,忽然前方豁然開朗,一個極大的洞腔出現在眼前。

  洞頂是一條裂縫,黑漆漆的望不見頭。這洞腔亦是一眼望不到頭。洞內還有好幾個小水潭,其中有幾個幽深不見底,很可能直通地下河。

  在這裡徐時發現了不少人類痕跡,比如沒有燒完的木柴,扔在角落裡的破舊衣衫,還有一些泡麵袋子什麼的。

  徐時翻動了幾個殘留的火堆後,轉頭叫過不遠處的陳大彪,問他:「你當時進來的時候,是在哪裡看到的人?」

  陳大彪抬頭四處望了望,道:「應該就在這地方,但我當時也只是猜測,他們具體是住在這洞裡的哪個地方我不清楚。」

  「這地下溶洞的另一個出口在哪?」徐時又問。

  陳大彪搖搖頭:「這個我不知道。但我聽劉康生提過,說是這溶洞有好幾個出口,其中一個出口離一個叫庫什村的地方比較近,騎馬大概一天時間就能到。」

  庫什村?

  徐時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但劉康生既然對這個距離如此清楚,那白虎他們走的,很可能就是這條路線。

  徐時不再問。

  三人繼續往前摸索。

  又走了十幾分鐘後,這洞腔開始變得狹窄起來,最窄處,不到兩米寬。可過了這個地方,又開始變得寬闊起來。

  再往前約莫百來米左右,洞道又開始分岔。

  好在常走人的洞道內,必然會留下不少人類痕跡。找到正確通道後,三人繼續往前。

  又經過了幾次岔道,走了四十來分鐘後,原本寂靜得只有他們三人腳步聲的洞道里,忽然就多了些動靜。

  隱隱約約,像是有人說話。

  徐時三人不約而同地放輕了腳步,調暗了手電。

  又往前走了約莫百來米,拐過了一個彎後,那些聲音頓時清晰了起來。確實是說話聲,甚至還有音樂聲。

  除此之外,還隱約有光從不遠處的拐角處透過來。

  徐時關了手電,帶著普達二人摸了過去。

  到了拐角,探頭一看,又是一個很大的洞腔。高處不見頂,底下還有條裂縫,裂縫中水流涌動,深不見底。

  一群人,約莫六七個,正在這水流旁邊的石灘上,喝酒聊天。有人拿著個手機在放歌。

  而在他們這些人的身後,靠著石壁的位置,堆放了不少物資。有水,有吃的。再遠一點的地方,拴著幾匹馬。

  這些人說的都不是普通話。

  普達在旁邊輕聲提醒:「都是蒙語。」

  徐時轉頭看他:「你聽得懂?」

  普達卻搖搖頭。

  倒是陳大彪忽然開口道:「是白虎的人。我剛聽到他們說到了虎子哥這個詞。」

  徐時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陳大彪還能聽懂蒙語,哪怕只是一個名詞。

  如果眼前這些人真是白虎的人,那麼他們在這,應該就是來接應白虎的。

  徐時沉吟了一下後,轉頭示意普達二人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