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更大了。
屋山水庫的堤壩上,林越站在帳篷外,正抽著煙。
忽然,裡面有人撩開帳篷出來,遞過一個手機,「是廖局的電話。」
林越拿過後,一邊接起,一邊往更外面走了兩步。
一張嘴,便灌了滿嘴的風雪。
林越側過身,清了清喉嚨後,才開口,道:「廖局。」
「怎麼樣?有動靜嗎?」廖海全的聲音里,焦急顯而易見。
林越垂眸踩了踩腳下的雪,道:「先前起了幾道槍聲,目前還沒人露頭。」
廖海全聞言沉默了下來,半晌才又說道:「曲野那個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至於那個徐時……要是廖東沒事,他要走就讓他走。要是廖東出了事……」
廖海全沒再說下去,但這未竟之言是什麼,林越自然也猜得到。
他默了默後,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廖海全掛了電話。林越轉過身望向水庫中央那座小島,眯起眼,表情有些冷。
砰!
砰砰!
又是一串槍聲,隨著風雪,跨過湖面而來。
帳篷里又走出來一個年輕警察,朝著小島方向望了一眼後,猶豫了一下,往林越這邊走了過來。
「小林哥,這島上還有我們的人?」年輕警察輕聲試探著。
林越搖搖頭,道:「不清楚,可能是廖局的安排吧。」
年輕警察聞言,便乖巧地閉了嘴。
過了會兒,林越忽然轉身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在這盯著點,要是看到碼頭那有人出現,就叫我。」說罷,也不管那年輕警察錯愕的神情,大步走了。
年輕警察滿臉懊惱,林越還沒走遠,他就忍不住抬手在自己嘴上輕輕拍了兩下,低聲喃喃道:「讓你多嘴!」
……
……
島上,合院別墅內。
徐時蹲在客廳的沙發邊,將地上的那幾個彈殼全部撿到了手中後,又起身,繞過不遠處橫著的屍體,往門口走去。
一出門,風雪就撲面而來。
徐時拉了拉身上衝鋒衣的領子,眯了眯眼。轉過身背風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後,才繼續往釣台方向走。
到了釣台附近,風更大了,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徐時徑直找到了其中一個通風口,拿著手槍就對著裡面斜斜開了一槍。
而後,他就走到樹林邊緣處等著。
沒多久,釣台下面便有了動靜。曲野沒敢直接露頭,只是喊道:「徐時,我憑什麼信你!」
徐時笑了笑,反問:「廖海全是不是沒接你電話?」
曲野沉默。
沉默便是答案。
廖海全是個聰明人,只要曲野沒露頭,那就說明,在這島上還是徐時占上風。既如此,他就不會接曲野的電話。
畢竟,他對徐時的身份只是猜測,不是肯定。
萬一呢?
廖東可以是曲野的人質,也可以是徐時的人質。
而無論是誰的人質,他只要想離開這個島,就不會讓廖東出事。
所以,既然廖東出事的可能性不大,那麼形勢未定,不如先觀望。
片刻後,曲野開口:「你先說說你的計劃!」
「沒有計劃!」徐時說道。
「你什麼意思?」曲野聲音一下就高了。
「曲野你沒得選。要麼,你這輩子就到這了。要麼,信我一回,搏一把。你自己選!」徐時淡淡道。
曲野再度沉默下來。
其實很好選,人嘛,總是不太願意認命的。尤其是像曲野這樣的!
沒多久,曲野就給了答案:「我可以信你一回,但我有個條件。」
「你說。」徐時道。
「在我徹底安全之前,廖東必須在我手裡。」曲野說道。
話落,徐時卻嗤笑了一聲:「曲野,都到這地步了,你怎麼還這麼天真?」
釣台下,曲野臉色白了白,稍一遲疑後,他咬牙喝道:「要麼我現在就殺了他,這樣你也走不出這個島,要麼就帶著他一起。等我徹底安全之後,我會放了他!」
「那你殺了他吧!」徐時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就說出了這個話。
曲野滿臉錯愕。
「我最後再給你十個數的時間!」徐時說著,根本不給曲野任何討價還價的機會,直接數起了數!
「十……九……八……」
曲野臉色慘白,眼神恨毒。可又如何,他如今是瓮中的鱉,砧板上的魚,無處可逃。唯一的籌碼,偏偏徐時不認帳,而願意認帳的那個聯繫不上。
原來,這才是窮途末路!
「三……」
啪!釣台後突然扔出來一樣東西,徐時掃了一眼,是把手槍。
他眯眼冷笑了一下。
「徐時,希望你說話算話!」曲野邊說,邊從釣台後舉著雙手走了出來。
徐時看著他,問:「廖東呢?帶他出來吧!」
「他在密室里,用了藥暈過去了,我扛不動他,你跟我一起進去把他抬出來吧。」曲野說道。
徐時聞言,笑了一下,道:「那就不必了,還是直接讓廖海全的人過來抬他吧,不過到時候會是什麼場面,就很難說了!」
曲野臉色變了變,錯了錯牙後,恨恨道:「我去帶他出來。」
徐時笑意盈盈地站在那沒接話,只是那眼神仿佛在說,早這麼識趣不就完了嗎?
廖東很快被帶了出來,他並沒有暈過去。一看到徐時,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此時此刻,他就像是一隻走丟了的寵物狗,在飽受了一番磨難後,終於看到了主人。
徐時沖他招了招手。
廖東會意,立馬就想往他這奔。曲野皺了下眉頭,拉著他的手並未松。
徐時淡淡看向他,曲野臉色一變,咬了咬牙後還是鬆開了手。
廖東立馬就跑了起來,短短十來米的距離,還差點摔了一跤。徐時淡淡看著他站到近前後,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遍。
看著是狼狽,但除了一些擦傷之外,倒也沒其他大的傷。總的來說,曲野還算理智。
放下心後,徐時便將身上的衝鋒衣脫了下來,扔給了廖東。廖東穿得單薄,此時被風一吹,抖得跟篩糠一樣。
徐時倒也不是心軟,主要是這次也算是他坑了廖東這小子,所以,算是『彌補』吧。當然,也是為了做給廖海全看的。
廖東也沒客氣,接過衣服就穿到了身上。不過,他比徐時胖得多,這衣服穿上後,就跟緊身衣一樣,有幾分滑稽。
他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後,朝著徐時嘿嘿訕笑了一下。
徐時抬手將帽子給他拉上後,開口道:「你走前頭,去碼頭。」說完,又瞧向還在釣台那的曲野。
曲野會意,猶豫了一下後,邁步走了過來。
等他走近,徐時冷聲開口:「不該帶的都扔了吧,別逼我搜你身。」
曲野盯著徐時看了兩秒後,轉頭移開了目光,接著手往後腰摸出了一把手槍,甩手扔了出去。
「沒了。」他冷冷說道。
徐時無聲冷笑了一下。他自是不信的,不過,也沒打算去搜他的身。總是要給他留點念想的。否則,徐時怕他到時候往那些人跟前一跪,直接束手就擒了,那他這一天一夜可就是白忙活了。
「走吧。」
曲野識趣地走在了前頭,徐時跟在他後面,最前面的是廖東,跟他們隔了七八米的距離。風雪迷人眼,三人低著頭,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碼頭那。
堤壩上,一直有人望著碼頭這邊。他們三人剛冒頭,便有人進去通知了林越。
林越收到消息後出來,望了望後,便讓人準備衝鋒艇。
片刻後,林越便帶了四個人上了衝鋒艇朝著碼頭這邊破風而來。
廖東看著碼頭邊停著的衝鋒艇,目光閃了閃後,回頭看了一眼徐時。而正盯著曲野的徐時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轉頭朝他看來。
目光一對,廖東咧嘴笑了一下,像是討巧的家養小狗。
徐時眯了眯眼。
廖海全養了個好兒子。
林越很快就到了。
他帶了兩個人走下了衝鋒艇,走上碼頭,隔著七八米的距離,停了下來。
「讓外面的人都撤了。」徐時開了口。
林越盯著他看了一會後,道:「廖局說了,曲野無論是死是活,都得到我們手裡。」
徐時笑了起來,而後瞧向廖東,道:「給廖局打個電話,告訴他,曲野我得帶走。不過,最多三天,我會還他一份大禮。還有,吳江還在他那,務必讓他好好招待,那傢伙記仇,要是弄得他不爽,我也不保證他會不會給你們鬧出什麼事來!」
廖東看了看他,沒什麼猶豫,伸手就跟林越要手機。
林越看看他,又看看徐時,抿著嘴沉默了好一會後,妥協了。
廖海全很快就接了電話,廖東將徐時的話,幾乎原模原樣地複述了一遍。幾秒後,廖東便朝徐時點了點頭,意思是他同意了。接著,他便將手機還給了林越:「越哥,廖局有話跟你說。」
林越接過手機,又看了一眼徐時後,轉身走遠了一些。
風雪太大,淹沒了話語聲。
除了林越之外,誰也不知道他跟廖海全說了什麼。片刻後,他收起手機,回頭看了一眼徐時和曲野後,招手便讓廖東過去。
廖東見狀,看向徐時。
徐時點了點頭。
「那徐爺,你保重。」廖東忽地無比認真地說道。見徐時又點頭後,他咧嘴笑了笑,而後轉身朝林越走去。
曲野看著這一幕,眉頭皺了皺。
「想活,就別動。」徐時忽地低聲喝道。
曲野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了蜷,而後又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