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其說完這話,又打量了一下徐時,看他神色平靜,似乎並不意外後,挑了挑眉,猶豫了一下後,又補充了一句:「塔幫做事,向來手黑。你要清楚,上面要的是兇手,卻並不一定得是活著的兇手!」
徐時眼皮微微一跳,接著輕輕一笑,道:「多謝明警官提醒。」
明其盯著他看了一會後,低頭苦笑了一下。
這時,徐時忽然說道:「既然明警官這麼熱心,不如再幫我一個忙如何?」
明其一愣:「什麼忙?」
「塔西你再幫我看幾天,等這事情結束,我再來接他,行嗎?」
明其笑了一聲,道:「沒問題。」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會找個妥當的理由,保證不會讓人懷疑。」
徐時看著他,一手插進了褲袋,輕輕地捏著裡面的手機。
「還有事?」明其見他不接話,便問。
徐時想了一下,道:「有件事,我有點好奇。」
「什麼事?」明其接過話。
「你和阿西木是親戚?」徐時看著他,問。
明其怔了一下後,笑著搖了搖頭,道:「他爸跟我有些交情,我受他爸所託,幫忙看著他一點,免得他闖出禍來。」
「所以,你就讓他去了龍刀手底下?」徐時眯眼問道。
明其微微睜大了眼睛,顯然,徐時猜測的並沒有錯。
「你怎麼知道的?」他問。
徐時笑笑,道:「你說他爸讓你幫忙看著他,既然如此,他去龍刀手底下做事,肯定是你默許的。龍刀是幹什麼的?你能同意,就說明你有目的。不過,龍刀用他,同樣也有目的。阿西木這小子,他自己知道嗎?」
明其遲疑了一下後,搖了搖頭。
徐時見狀,無聲地笑了一下後,接著說道:「早點讓他離開陶縣,接下去這裡估計得亂上一段時間。按照他那行事作風,再留在這裡,遲早得被人給辦了!」
明其點頭:「行,我知道了。」
「行了,該說的都說了,明警官要沒其他吩咐,那我就先撤了!」
「不用我送你?」明其問。
他話音剛落,徐時已經轉過身,聞聲抬手擺了擺後,大步離去。
明其眯眼瞧著他的背影,緩緩點了一根煙。
煙霧剛升起,快要淹沒在黑暗中的徐時卻忽然停下了。
明其訝異地看著他轉過身,沖他微微一笑,道:「送你一份禮如何?」
「什麼禮?」明其站直了身體,猶豫了一下後,邁步朝著徐時走了過去。
「白狼溝聽說過嗎?」徐時看著他逐漸走近後,問。
明其微微皺起眉,點頭道:「聽說過。」
「前段時間,白狼溝出現了一批吉斯國人,人數在一個連左右,全副武裝,火力不小。不過,不像是正規軍,倒有點像是僱傭兵。這些人手裡有一張邊境圖。」
「邊境圖?」明其眉頭立時皺緊,神色也一下子就凝重了起來。
徐時點點頭:「上面很清晰地標註著西北邊境防線上的各種重要布置。」
明其一聽這話,臉色立馬就黑了。
他盯著徐時,沉聲問:「你怎麼知道這些?」
徐時回答:「明警官消息這麼靈通,難道不知道我前幾天剛走過一趟白狼溝嗎?」
明其聞言不再說話。
「我知道的就這些,要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徐時說完一擺手,接著沒等明其回應,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邊境圖的事,他原本的打算,是想找機會通知孔振東的。可從白狼溝出來後,他幾乎一直是和秦真真待在一起,根本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時間一長,這事要不要通知孔振東,就多了幾分猶豫。
孔振東這個人雖然是站在正義這一方的,可對他而言,卻未必是正義的。他對他的利用,都是擺在明面上的。徐時很清楚,孔振東為什麼非得把他弄到這裡來讓他當這個臥底。
原因,無非兩點。
一,徐時的身手,還有心理狀態,讓孔振東忌憚。以徐時的能力,一旦他失控,那麼對於社會來說,絕對是個大麻煩。
二,西北這潭水太深,如果沒有足夠的個人能力,過來臥底,只能是送死。孔振東他們不是沒嘗試過,都是有去無回。他們不想再多做無謂的犧牲。而這個時候,徐時進入了他的視線,在他看來,與其放任徐時成為一個不穩定因素,不如索性就物盡其用,把他扔到這裡。若是能有所收穫,那自是最好。要是不能,結果最差也不過如此。
最關鍵是,如果徐時不幸死了,孔振東並不會心疼,頂多也就是惋惜一下。他甚至都不需要為此付出點什麼,畢竟徐時已經沒有親人在世。
這樣的情形下,徐時就算把邊境圖的消息提供給孔振東,孔振東也不會因此就對他多重視幾分,多照顧幾分。
但明其就不一樣了。
今天在接到明其的電話後,他忽然覺得或許可以把這消息送給明其。
首先,明其一開始就對他釋放了善意,這就給一段關係開了個好頭。
其次,明其即使有背景,如今也不過是個縣公安局的警察。邊境圖的消息,對於明其如今的身份來說,如果他能利用得好,對他以後的升遷必然是一大助力。他自是會記他的恩情。
最後,明其就在陶縣。正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遠親不如近鄰。孔振東有再多的權力,也遠在千里之外。
更何況,孔振東想要的,或許就是他死在這裡。畢竟只有這樣,才是最穩妥的。
可如今的徐時,並不是那麼想死。
說來也奇怪,余知遠的屍體還沒找到之前,他時常覺得要撐不住下去了。那時候,親人盡失的悲痛,被至親之人誤解甚至至死都不肯原諒他的委屈,找不到弟弟蹤跡和無法確認兇手的自責,還有這一切的一切不知何時能結束的痛苦掙扎,這些情緒混在一起,幾乎將他吞噬。他日日夜夜都掙扎其中,心底里瘋狂的種子,大概就是這樣埋下的。
如今,余知遠的屍體已經找到了,兇手雖然不是死在他手中,可也死了。而他,卻忽然沒那麼想死了,而且,越來越想活著。
哪怕活得孤寂,活得痛苦,他也想活著。
至於為了什麼,他還沒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