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開始前,還有最後一道拜壽儀式。
壽星程老夫人被請上高台,端坐在太師椅上。
在主持人的倡議下,程氏家族的小輩紛紛從座位上起身,按照輩分高低跟年紀大小,井然有序地站在台下。
男女老少近兩百號人,整整齊齊地向程老夫人鞠躬,高聲祝賀:「恭賀老夫人八十大壽,生辰快樂!祝老夫人,福如滄海無窮極,壽比靈椿過八千!」
這場面的壯觀,讓阮傾城想到了港片裡幫派拜把子,那叫一個熱血澎湃。
君修臣突然握住阮傾城的右手,挺認真地說:「等你八十歲,咱們也讓君家子孫這麼給你拜一回。」
聽到這話,阮傾城心頭一顫。
這許諾太珍重,她無福消受,也不敢受。
阮傾城淺笑,搖頭說:「這樣的大場面,只有九哥才擔得起。」
君修臣低頭看她,目光很深沉。
阮傾城覺得臉皮燙得慌,趕緊端起酒杯,掩飾性地喝了起來。
宴席開始,叫得出身份名字的賓客,都跑過來跟程老夫人敬酒,其中也包括西江區新任的區長謝回。中孩子過來給程老夫人敬酒。
自中秋佳節一別,阮傾城已經很久沒見過謝回了,忍不住放下筷子多看了兩眼。
阮傾城注意到,當謝回過來敬酒時,程老夫人不動聲色地將茶水換成了紅酒。
謝回端著酒杯站在程書墨身後,俯身向程老夫人喊道:「宋老前輩,生辰快樂。」
一聲『宋老前輩』,體現了他對老夫人的尊敬。
程老夫人也因為這聲稱呼,展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謝區長公務繁忙,能從百忙中抽空蒞臨我的壽宴,我老婆子今兒真的很開心。」
謝回感慨道:「謝回雖然不是南洲市這邊的人,但每每聽身邊朋友提起南洲市風雲人物,總能聽到宋老前輩的名諱。」
「宋老前輩當是所有女子的楷模,也是謝回心目中最敬佩的女士。」謝回主動向老夫人敬酒,酒杯略低老夫人杯口一些。
「明月長流千歲色,蟠桃多結幾番花。晚輩謝回,敬宋前輩一杯酒,祝您生日快樂,壽與天齊。」
程老夫人聽得開懷大笑,當面喝下紅酒,並說:「謝區長,閒暇時候,可以多來我家走動,讓書墨陪你說說話,講講咱們南洲城這邊的風土人情。」
謝回笑著說好,他輕拍程書墨肩膀,笑道:「程爺,你把身體養好,我還等著你帶我去爬古城牆呢。」
謝回倒是真的盼著程書墨能長命百歲,早些好起來。
程書墨笑著應道:「有機會,一定你帶你去。」
「那我就等著。」
謝回有些敬畏地看向君修臣,試探地問道:「君九先生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去?」
君修臣看向程書墨。
他的臉,看著比先前似乎更蒼白了些。
點點頭,君修臣說:「有程爺跟謝區長作伴,我當然也要去湊個熱鬧。」
說完,他端起面前酒杯,向謝回道賀:「恭喜高升。」
自從謝回被調到南洲西江區任職區長後,他跟君修臣就沒再見過面,就連私底下的聚會都沒有過。
謝回跟他碰杯,將就飲酒就走了。
從阮傾城身後路過時,謝回翕動雙唇,很輕地說了句:「多謝,阮小姐。」
阮傾城聽得雲裡霧裡。
無緣無故,謝回跟她道謝做什麼?
想了想,阮傾城才琢磨過來謝回這聲謝謝從何而來。
謝回能當上西江區區長,是因為池家倒台了。
池家怎麼倒台的?
是因為池野在高速路上撞她車,導致她腦震盪住院了。
君修臣一怒之下,才拉池區長落馬。
都說君修臣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但阮傾城心裡明白,為她出氣是個幌子。
揭發池區長貪污受賄,並促使警方在池區長家馬棚牆壁里找到那兩具死屍的舉報者,明面上是池區長的政治敵人。
但,對方的情報是從哪裡來的?
十有八九是君修臣給的。
君修臣的下屬金仇明,可是替他養著一個厲害的情報團呢!
君修臣早就盯上了西江區區長這個位置,一直按兵不動,就是在等待一個時機。
巧的是,池區長那個蠢貨兒子主動當了這隻出頭鳥,撞到了君修臣的槍口上。
池家就挨槍子了。
池區長倒下了,謝回就來了。
說不準,這個謝回也是君修臣暗地裡培養的心腹。
想得越深,阮傾城越覺得身邊人深不可測。
她不由得偏頭凝視君修臣的臉。
「看我做什麼?」君修臣將一片松茸放到她的瓷碗裡,低聲警告她:「再這麼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我就該有反應了。」
「...」阮傾城都被逗笑了。
就在這時,程老夫人突然說:「林大師,我聽說你們風水先生都挺會看面相,能通過面相看出一個人的福緣來。」
「正好,我孫子年紀也大了,該找個姑娘結婚了。就麻煩你給我看一看,這現場,有沒有能與我孫兒相配的女孩子。」
程老夫人果然按捺不住,要開始給程書墨找沖喜媳婦兒。
程老夫人聲音不小,這一桌人都聽清了。
林大師還沒發話呢,君修臣便說:「老夫人果然考慮得周到,今天熱鬧,城裡頭那些沒有婚配的小姑娘們,幾乎都來了,是該趁這個機會,叫這位大師仔細看看。」
一聽君修臣也很贊同自己的做法,程老夫人興致更高了。
她擔心程書墨不會配合,便握住他的手,暗示他:「書墨,你看,君九都這麼說了,你覺得呢?」
從前對沖喜這事很反感的男人,今天意外地好說話。
程書墨說:「那就看看吧。」
聞言,程老夫人喜笑顏開,趕緊對林道士說:「大師,你快看看!」
林道士則皺眉說:「老夫人,現場人太多了,我不能貿然衝到那些小姑娘面前去看吧。您看看,能不能找個機會讓她們都靠過來,方便我一個一個地觀察?」
「這簡單!」程老夫人顯然早有準備。
她朝管家說了幾句,管家便出了宴廳。
沒一會兒,管家便讓人將一面象徵著長壽的松柏刺繡屏風搬到了高台。
注意到這一幕,嘉賓們都朝那屏風投去狐疑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