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
「……」
循循善誘的神態瞬間僵在臉上，錯愕的梅特里彈射起步，激動得差點將蘭洛斯撲倒在地。
「那可是巨龍，巨龍！你就不想知道睥睨天下、馳騁天地的快gan是什麼樣的嗎？」
這話對絕大部分凡人來說，都充滿了難以抵抗的誘惑力。是啊，變身巨龍啊，都不只是小母牛坐飛機那麼簡單，而是直接坐飛船了。
可偏偏，蘭洛斯是全艾澤拉斯最不屑變成巨龍的那個人。
廢話，我在巨龍臉上扇過的耳刮子，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好了，別晃了，我是真沒興趣。」蘭洛斯將對方死死抓住自己雙肩的手掌掙脫開來，眼看奧術師似乎還想不依不撓，連忙話鋒一轉，「不過我對你那個法術確實有興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倒是有時間仔細跟你探討一下。」
「這倒是沒問題，不過，你真的真的真的不考慮親身體驗一下？」
「不了，謝謝。」看著這位奧術師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蘭洛斯眼皮直顫，再度邁開步子，跟這個老不修迅速拉開了距離。
「再仔細考慮考慮？」
「我沒時間。」
「能變大，還能飛，很好玩的。」
「我不愛玩。」
……
在兩人上演了一陣你追我趕的推銷情節後，最終還是以蘭洛斯的險勝告終。被徹底拒絕的梅特里滿臉憂傷，一邊嘆著氣，一邊仔仔細細給他描述巨龍變身術的原理，仿佛希望他聽後能回心轉意。
靈魂，是這個世界實實在在存在的東西。不，就算是蘭洛斯的前世，也同樣有靈魂的存在。
生命消逝時，靈魂便會逐漸融入到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而在生命誕生之初，便會依靠著遍布整個世界的靈魂能量構建起新生靈魂的框架。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同時，正如不存在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每個人，每個生物的靈魂都是不同的，是獨一無二的。
就像是一串不可能重複的密碼，以此為基礎，一點點編織出這個生命體的類別與特徵，便是生長與發育的過程。
很熟悉是嗎？對了，就像是染色體、DNA、基因……
毫無疑問的是，靈魂這種虛無縹緲的存在，與所謂的基因、遺傳因子之類的東西，是有一定關係的。因為靈魂，同樣決定了生命個體的類別和外在條件。
但這種關係，並非密不可分。
蘭洛斯就是個例子，他的靈魂與身體相差甚遠，但這麼多年來，他無論是外貌還是種族，都沒有產生趨向靈魂的變化。不僅如此，一開始奪舍這具身體，靈魂上的惡魔殘留甚至還導致邪能跟身體的嚴重排斥，直到很多年後，這才通過各種方式慢慢讓身體適應了惡魔力量的毀滅與混亂。
可儘管如此，他的惡魔變形也從來都只是視覺上的變化。犄角、雙翼、蹄狀雙腿……這些變化，與他前世所了解的惡魔獵手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惡魔變形並非是肉身的變化，而是邪能與暗影所組成的混亂能量，在自身靈魂意志的引導下，幻化而出的外形。
這也是為什麼即使在能夠操控如此強大的邪能之後，他的身體依然沒有產生遊戲中的惡魔獵手那樣的外在變化的原因。他的靈魂與身體，是不同的，而且這種不同，並沒有因為雙方共存而產生融合或改變。
當然，這不可避免的導致兩者間出現隔閡。老陳也說過，他的靈魂無法與身體同步和諧，也無法使用因為這和諧而孕育的真氣。
當時，他也只是遺憾一下子就算了。可現在，在梅特里的提及下，他這才發現，靈魂所蘊藏的奧秘，絕對不只是痛苦、折磨和邪惡那般簡單粗鄙。
每個人，每個生命的靈魂，都誕生於這個世界，誕生於天地之間，誕生於生死，誕生於循環……
沒錯，靈魂的來源，是這個世界。若是更為廣義的歸納，或許生命體身上，也只有靈魂，是擁有著真正超凡入聖的潛能！
靈魂與世界，一直都是有聯繫的。放逐術能夠將來自異界的生物遣返到它自己的世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這份聯繫。當然，蘭洛斯曾經在德拉諾靠著放逐術規避劍刃風暴的傷害，卻沒有因此而回到地球或艾澤拉斯，也只是因為穿梭位面的魔力不夠。
至於具體要消耗多少魔力，他雖然沒有深入研究過，但他很清楚，除非重現當年馬頓毀滅時爆發的力量，否則，他不可能回得到原先世界的位面。
梅特里所說的巨龍變身術的原理，也正是基於這個理論。
通過改變靈魂的密碼，來改變受術者的外在特徵。好比改變生命個體的DNA，以此為模板，用魔力促進身體自發改變重組，從基本結構上產生變化，最終變身成龍。
這個過程同樣很難，但相比之前說的那樣一個細胞一寸骨骼地精雕細琢，明顯要有效率得多。
而梅特里之所以會跟他詳細講解這個理論，主要原因在於告訴他，靈魂是可以通過一定方式進行改變的。無論是像巨龍變身術這樣複雜的變化，還是更為簡單的添加和刪減。
沒錯，添加。
梅特里所謂的突發奇想，就是讓艾露尼斯綁定蘭洛斯的靈魂，一同共用這具充斥著澎湃奧術能量的身體。
「你是在拿我開涮嗎？」理論再怎麼可行，那也只是理論，聽到對方說讓別人進入自己的身體，蘭洛斯想也沒想直接就開懟了，「死了這條心吧，我可不想做你的小白鼠。」
「別急著拒絕啊，年輕人。」反觀梅特里，對這個看似違背了常理的理論卻相當狂熱，「聽我說，你身體裡所蘊含的奧術能量若是提取並得以利用，足以令這世上的任何一個奧術師為之瘋狂。」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一個足以讓你成為艾澤拉斯第一奧術師的機會。」
「只要跟艾露尼斯結合在一起，身為奧術實體的他，完全有能力掌握你體內的奧術能量，並引導它們循環往復，將你的力量提升到一個連我，連艾薩拉，連守護巨龍都難以企及的高度！」
相比方才的蘭洛斯，現在的梅特里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充滿了難以抗拒的誘惑力。因為奧術師深信著，深信著他的研究，他的理論，深信他的想法能改變，甚至是顛覆這個世界。
迎著梅特里狂熱的神態，蘭洛斯沉默了下來。他的眼中，隱隱閃耀著炙熱的火焰，他是在動搖嗎？不，他是在惱怒。
你剛剛說了結合吧？說了吧？說了吧！
「梅特里，你忘了你所認識的那位藍龍所說嗎？你的這種做法，只是換了個形式，但實際上，卻還是將艾露尼斯束縛在了這個世界。」蘭洛斯閉上眼，回想起當初初見護法者之杖時的場景，那個奧術實體的期待和渴求，那對自由的嚮往。他緩緩睜開眼，神色中隱含憂鬱，抬起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
「雖然聽起來好像有幾分道理，但歸根結底，你這只是在利用我的身體，來當作他的牢籠。」
這番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在梅特里的耳邊響起。他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麼話，來反駁對方的觀點和結論，但很快他便發現，這話，沒有說錯。無論他找什麼話來解釋，都跳不開這個邏輯。
「不，我只是……」奧術師緊緊皺起眉頭，失神凝望著自己的腳尖，卻怎麼也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意識到自己潛意識裡始終想著將那奧術實體約束強迫，意識到自己始終在那位寬容藍龍面前卑劣如蟻，一向自視甚高的大奧術師頓時愣了。
梅特里不是什麼奸惡之人，否則他不會解救被侵蝕的蘇拉瑪人民，他也不會有資格跟魔樞那位藍龍探討奧術與神秘。他只是急切地想要探究奧秘，急切到忽視常理和道德。
看著情緒急轉直下的梅特里，蘭洛斯默默嘆了口氣：「你只是太激動了，你希望傾盡一切努力將那個奇特的奧術實體留在這個世界。但正如你方才所說，每個靈魂都是獨一無二的，每個靈魂都是獨立的，每個靈魂，都有著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
遙想當年，自己英年早逝，又被迫來到這個世界，被迫化身惡魔，被迫經歷坎坷磨難，何曾有過選擇的權利？蘭洛斯這番話，也不知道是在說艾露尼斯，還是在感嘆自己。
也不知道梅特里聽沒聽進去，奧術師如同痴呆一般，就這樣靜靜地站著，不言不語，一動不動。
蘭洛斯也沒有因此而覺得他心理脆弱。雖然看不出梅特里的具體年紀，但有如此成就與非凡經歷的大奧術師，這麼多年來開發出能夠改變靈魂形態的變身法術，無疑是真心實意地對研究艾露尼斯的存在與奧秘有著極高的熱情。
可現在，好不容易在機緣巧合下有了進展，卻被他蘭洛斯幾句話打破。恰如這麼多年來的努力付諸東流，梅特里這番失魂落魄，倒也不難理解。
「不過你放心，艾露尼斯的存在我也很好奇，等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去見他的。」蘭洛斯一邊觀察著鳳凰之心的反饋，一邊忍不住寬慰道，「畢竟，以他對奧術的理解，或許有能幫助我的辦法也說不定。」
聞言，奧術師黯淡的神色稍稍有了起伏，但很快，他自嘲一笑：「沒用的，你說得對，就算能依靠你身上的奧術能量將他暫時地召喚到艾澤拉斯，等這些能量消耗殆盡，他還是不得不離開。」
「若是我能依靠自己將這些能量利用起來呢？」
「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我傾盡全力，也無法撼動它分毫。這種程度得奧術能量，不是區區凡人就能掌控的。」梅特里這番話並不是危言聳聽，作為能被蘇拉瑪的統治者奉為上賓的存在，這位奧術師可以說是暗夜精靈中資質和實力最高的那批人之一了。連他都為之感到恐懼，又還有誰有能力將其掌控呢？
蘭洛斯嗎？他現在只要一引導魔力，說不定立刻就炸了。
艾薩拉？就算是女王，想要利用永恆之井的力量，也不得不藉助辛艾薩莉之心。
蘭洛斯身上的，可是浸潤全身的永恆井水。
眼看連梅特里都對自己身上的奧術侵蝕沒有辦法，蘭洛斯頓時也深感無奈。正當他對未來感到迷茫之時，手中的鳳凰之心，突然泛起了波瀾。
霎時間，灰發精靈也顧不上尋找解除侵蝕的辦法，神色一震，表情陡然變得嚴肅起來。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