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大人還真是慧眼如炬,這麼多年深居簡出,卻還是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佩服。」精靈法師的眼中閃過一抹晦暗光彩,嘴角自然而然地向上翹起。
「說笑了,這位可是戴林陛下的掌上明珠,雖然只是畫像上的匆匆一瞥,但在下身為管家,自然要熟記所有客人的尊容。」
麥迪文隕落以來過了這麼多年,吉安娜又是十來歲的花季少女,所謂的畫像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你該不會幾年前就長這樣了吧?也太早熟了吧?」蘭洛斯稍稍彎腰,一臉戲謔地朝著吉安娜問道。
「你才早熟呢!不會說話就閉嘴,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少女雙手抱胸,強忍著怒氣低聲喝道。
「又不是我的問題,這不,人靠著幾年前的畫像就認出你來了。」
「你懂什麼?這證明本公主天生麗質,一眼萬年。」
少女驕傲地揚起小腦瓜,仿佛是在催促蘭洛斯也識趣點趕快俯首稱臣。
該說不說,這丫頭不愧是斬獲洛丹倫和奎爾薩拉斯兩位王子芳心的風雲人物。明眸善睞,雙瞳剪水,天藍的眼眸布滿層次分明的紋理,好似倒映萬象星羅的湖泊,照亮幽邃的夢幻流光,悄然牽引注視者的心跳。潔白無瑕的肌膚,即使在法術的偽裝下失去了大部分光澤,卻依舊如同一抹白玉,燭火映照,躍動著瑩瑩光華,叫人為了一親芳澤恨不得捨棄一切。
尤其是那一襲青絲,昏暗的環境不僅沒有掩蓋其璀璨,反倒是將這一簇聖潔的金色火焰襯托得仿若天仙。
蘭洛斯已經不止一次暗自稱道,海上王國庫爾提拉斯,居然能生出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兒。更令人大嘆世道不公的是,這丫頭才十六七歲的年紀,等到瓜熟蒂落,又會是怎樣一個禍及天下的傾世紅顏呢?
如果這是一個只有人類的世界,毫無疑問,這位公主殿下單憑容貌就能擠進名人榜前三強。
「別,別用你那齷齪的眼神看著我,不知廉恥!」不知怎的,被這個精靈目不轉睛地看著,吉安娜腦子裡越來越亂,臉頰的溫度以驚人的速度激增。原本以為,身為公主的自己早就對各種火熱的視線有了免疫,可偏偏在這傢伙面前,她自幼以來建立的心理防線形同虛設。
一定是因為這傢伙的內心太過骯髒,連目光都遠超普通人的yin邪。對!一定是這樣!
吉安娜雙手抱胸,防賊似的拉開了跟蘭洛斯的距離。
後者當然沒有抱什麼圖謀不軌的心思,畢竟前世受過那麼多桃色炸彈的薰陶,再加上自己一路走來接觸過風華絕代的尤物不知凡幾,自然不會那麼輕易便被美色折服。不過被這麼貶低,他自然心有不甘,轉過頭的同時,還不忘賭氣似的喃喃自語:「有什麼關係,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
你這是看一眼嗎?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好嗎?!
吉安娜的粉拳緊了又松,反覆如此好幾回,這才勉強忍住了戳瞎對方眼球的衝動。
「咳咳。」得虧莫羅斯好心出聲提醒,不然還不知道這兩人能鬧到什麼時候,「兩位貴客不遠千里,應該不是為了無聊打發時間吧?」
「也算是其中一個原因吧。」面對莫羅斯單刀直入的尖銳問題,蘭洛斯聳聳肩,不緊不慢地回應到,「不過真要說的話,我倒是想跟你打聽一個人。」
哈?
聽到這話,吉安娜第一個不淡定了。這傢伙,該不會是……
「既然管家大人這麼過目不忘,那麼艾里克斯這個名字應該有些印象吧。」
果然。拉住精靈衣擺的小手不自覺用力,吉安娜屏住呼吸,聚精會神地打量著莫羅斯的反應。
很意外,聽到這個名字,莫羅斯並沒有預料中那般露出敵意,甚至連一點驚訝的意思都沒有。
「艾里克斯?那個提瑞斯法議會的大法師?」
「管家大人的記性真是不錯。」
「當初在露台上大鬧一番的人我都記得。」
「嘿嘿,都過去了,而且我說的不是那天。我那個不懂禮貌的同僚後來應該拜訪過貴地吧?不知道有沒有發生什麼不愉快?」
「不愉快倒說不上,甚至可以說,他還幫了我不少忙。」
「哦?方便說來聽聽嗎?」
……
看到這兩個一唱一和,完全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似的聊得不亦樂乎,吉安娜水靈靈的大眼睛愈發失去神采,整個人像是定格似的呆滯下來。
什麼情況?不是說卡拉贊很危險嗎?就算是有法術偽裝,也不至於這麼和諧吧?蘭洛斯不是數次冒犯過卡拉贊嗎?麥迪文之戰他不是主謀嗎?
你一個自稱盡職盡責的管家,就不打算跟幹掉你主人的兇手算算帳嗎?
提心弔膽這麼久,結果一轉眼兩個人好得跟老朋友似的,吉安娜心裡那叫一個不是滋味兒。蘭洛斯不要臉面的自來熟,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望著蘭洛斯臉上的一切盡在掌握的遊刃有餘,吉安娜鬆氣之餘,更多的卻是一種意義不明的失落。
原來,我跟他的想法和處事方式,在一開始就走向了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
這種差異,仿佛冥冥中將兩人間的距離悄悄拉長。
一隻溫熱的手掌輕輕搭在肩上,暖心的熱度順著有力的手掌傳遞過來,讓吉安娜呆愣之餘,悄然湧起一股令人心安的情緒。似乎,踏入逆風小徑以來的擔憂與緊張,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少女抬起腦袋,熏熏痴醉的動人眼眸帶著令人憐惜的疑惑與迷茫定格在精靈的臉上。
和煦的眼神,溫暖的笑容,精靈輕緩沉穩的嗓音一字一句印在少女的心頭。
「別擔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短暫的沉默,吉安娜突然低頭,緊貼胸口的左手不自覺收緊,聲若蚊蠅地呢喃著:「你,你又在胡說些什麼……」
儘管臉蛋已經埋進胸口,但秀頸上那一抹誘人紅暈,美得令人窒息。
可惜,蘭洛斯沒有看到這些:「行了,看著路,都這麼大了,難不成還要叔叔牽著你走嗎?」
原本的嬌羞瞬間潰散,吉安娜惱羞成怒,直接揮手打開對方的手掌:「恬不知恥!你才不是我叔叔!」
吃痛的蘭洛斯悻悻收手,下意識嘀咕道:「不是叔叔,那是什麼?」
「是,是……」被這個問題打了個不知所措,吉安娜再度慌神,幾乎是本能的喊到,「混蛋,下三濫!」
「二位,不跟過來嗎?」莫羅斯的打岔終於給兩人間的鬧劇畫上休止符。
面對盲眼管家不著聲色的催促,蘭洛斯只是撇了撇嘴,將一切拋諸腦後,帶著吉安娜慢條斯理跟了過去,乍一看,還真有一種管家親迎的貴客架勢。
在莫羅斯的帶領下,兩人很順利地來到廚房,雖然不及正廳那般喧譁,但侍從和廚子來往穿梭,好不熱鬧。
掃了一眼這些不知疲倦從事生產和運輸的鬼靈,蘭洛斯的眼睛裡仿佛扔進去一顆資本主義色彩的閃光彈。不吃不喝,沒有休假,24小時全天勞作,重複機械化操作也不會出現紕漏,最重要的是無需薪資,沒有抱怨,更不用擔心觸犯勞動保障。
嘶,如此優秀的勞動力,要不要想辦法拐走一些呢?
不說之前到訪此地的特派大法師,往前推個一萬年,恐怕也找不到哪個正常活人會對不死生物產生蘭洛斯這樣的剝削式渴望。不愧是金融大時代後浪腳下的沙土,看待事物的角度總是莫名刁鑽。
不過這種事情只是想想罷了,塔納利斯環境燥熱陽光猛烈,對不死生物來說忌諱莫深,更何況卡拉贊之所以能維持這樣的狀態,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毀壞的魔網樞紐所溢出的龐大魔力。
綁架一批亡靈做員工的想法雖然誘人,但並不成熟,至少,目前是這樣。
蘭洛斯心頭不斷構建可行的計劃,又不斷推倒重鑄,一會兒搖頭,一會兒眼睛冒光,極具詭異的行為令人莫名心悸。
默默跟在精靈法師的身後,吉安娜沒來由打了個冷顫,狐疑掃視一圈,雖沒有發現異常,但心中那股暫且作為不死生物的警覺,更甚了。
「我們到了。」穿過廚房,莫羅斯一手抓著後廚倉庫的房門把手,一邊緩聲提醒著兩位貴客。伴隨著房門在古舊腐朽的低吟中緩緩推開,徹骨的陰寒令人瞬間汗毛倒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