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頂著寬大茂密的榕樹樹冠,蘭洛斯悠哉悠哉地躺在湖邊,沐浴在充滿自然氣息的綠色微光中,手裡抓著一根不知哪兒來的魚竿,枕著一頭體態臃腫的淺水鱷魚,絲毫不顧這隻兇猛野獸兩眼裡發自靈魂的恐懼。聆聽著百鳥齊鳴泉水叮咚,他的心思,自然而然地放空了去。
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好好休息了,雖然是無意義地浪費時間,但不憂不喜,不急不躁,這種怡然自得的狀態,當真是極好。
就像是在萬里無雲的晴空下,乘著一葉扁舟,盪在一汪寧靜悠遠的清泉中央。這一刻的他,不需要埋頭苦練,更不需要勾心鬥角,就這樣任由時間無所事事地溜走。
一切都那麼安寧,一切都那麼祥和,如果不是那戰戰兢兢的鱷魚眼裡噙滿了晶瑩的淚水……
「蘭洛斯。」
輕柔到令人渾身酥麻的女聲打破了這難得的心境,但精靈法師沒有怨念,反而是迅速起身走向了來者。與此同時,如釋重負的猛獸感激地看了一眼來人,直接彈射起步飛快竄進了湖裡。
「泰蕾!」扶住少女依舊虛弱的身體坐在自己身邊,蘭洛斯板著臉止不住氣惱,「這些藍龍都是星際玩家嗎?怎麼都不攔著你?」
星際?玩家?
泰蕾一陣疑惑,但看到法師如此惱火,她頓時眼泛微光地直盯著他,小聲解釋道:「我趁他們爭執不休,偷偷跑出來的。」
被一個沉魚落雁的美少女如此重視理應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怪就怪在,泰蕾交流上還是有些障礙,除了死盯著自己,接下來根本一言不發。
「呃。」饒是蘭洛斯這張夯實的老臉,也招架不住這麼赤果果仿佛恨不得生吃自己的眼神啊,「咳咳,泰蕾啊,你這傷,好點兒了嗎?」
問題一拋出,蘭洛斯就差點甩自己一個嘴巴子。好歹前世自詡山中不老松,浪里小白龍,怎麼在這姑娘面前還放不開了呢?
「好多了。」幸好,泰蕾根本不在乎這個問題有多麼愚蠢尷尬,只要他問,她便答。雖然看起來單調且枯燥,但這一唱一和的架勢,到令人不禁莞爾。
見泰蕾一臉期待地等待著自己的下個問題,蘭洛斯擺了擺頭,嘴角卻抑制不住露出了暖暖的笑容:「傻丫頭,以後別幹這麼危險的事了,不然我又得跟德萊尼討教聖光了。」
一邊說著,蘭洛斯取下她的臂甲,輕輕抓住了那隻柔若無骨的小手。金色的流光頓時揮灑開來,溫暖祥和,好似令周圍的一切都沐浴在了冬日的艷陽之下。
對方為自己一點一點地驅散冰霜吐息的魔法殘留,外加那溫柔憐惜的眼神,讓泰蕾一向平靜的內心泛起了陣陣漣漪。
「別人可以不管,但絲黛拉不行。」雖然生疏,但泰蕾嘴角的笑容和那個淺淺的酒窩讓蘭洛斯差點心跳驟停。
「為什麼呢?」一邊默念靜心咒,他繼續追問道。
「因為你讓我照顧她。」
平淡的語調,淺淺的微笑,泰蕾像是在說太陽是從東方升起這種大道至簡的絕對真理。但正是這般脫口而出的隨意,如同無堅不摧的長矛,瞬間便穿透了蘭洛斯的心口。
他呆呆地看著這丫頭,羊脂一般的肌膚隱隱透露著些許異樣蒼白,精緻的五官好似屬於天闕的畫卷,蔚藍的雙眸清晰倒映著他痴痴的模樣。
我這是,何德何能……
雖然知道自己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堂堂正正,正直無私,世風日下……啊呸!咳咳,總之,自身優秀的人才確實會有投懷送抱的煩惱,但泰蕾可不是什麼不諳世事的小丫頭,真要算起來,歲數上去掉一個0都還比蘭洛斯大上許多。
雖然因為經歷問題,極少與他人交流溝通,但作為藍龍公主的閨蜜,她的見識,絕對不是短生種可以想像的。
可就是這樣萬里無一的人兒,怎麼就墮落……怎麼就淪陷了呢?
雖然自己跟泰蕾苟薩一起經歷了許多,但蘭洛斯對這份突如其來的深情,依然存在著諸多的疑惑和不解。很大程度上,這也是為什麼他經常會在泰蕾面前失態的原因。
畢竟感情是相互的,泰蕾突如其來地給自己當頭一棒,他別說回擊,一時半會兒怕是連方向都認不清了。
當然,希爾瓦娜斯那關也是讓他收起躍躍欲試心思的原因之一。不過直從奧蕾莉亞那件事後,他的心態就發生了一些微小的變化。
德拉諾和艾澤拉斯是兩個世界,正是因為兩個世界相距無數光年,他才能和奧蕾莉亞坦誠相待。在德拉諾,他們可以忘記艾澤拉斯的一切,可這也使得他們的感情止步於德拉諾。
奧蕾莉亞不願,也沒法面對希爾瓦娜斯,所以,她最終選擇將一切都留在了德拉諾。炸裂的黑暗之門像刀子一樣用力割裂著蘭洛斯的胸口,他時常會想,如果當時自己力排眾議,在這份感情中表現得更加強勢和果斷,那麼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她是不是能有信心跟著自己一起回到艾澤拉斯?
在紫羅蘭監獄裡的歲月,他每時每刻都在思索這個問題。如此刻骨銘心的遺憾和懊惱,他再也不希望體驗第二次。他是死過好幾次的人了,世人的看法他早已丟到九霄雲外,唯有讓自己和自己親近的人過好當下不留遺憾,才是他現在最大的心愿。
途徑銀月城那天,蘭洛斯原本是想先避開希爾瓦娜斯,等到萬事俱備沒有瑣事纏身時直接跟她坦白,可後來的發展著實讓他始料未及。
「蘭洛斯?」泰蕾輕柔的聲音喚回了精靈法師的注意,迎著她擔憂的目光,蘭洛斯微微一笑,伸手撣去了她秀髮間的落葉。
「我沒事。」
這麼一個亭亭玉立面冷心熱的姑娘對自己一往情深,要說他不心動那是扯淡。但那份疑惑和不解,始終像是一根魚刺卡在他的咽喉,讓他難以釋懷。
直到再次重逢,心態上的變化,讓他對泰蕾的憐惜愈發蓋過了另外的胡思亂想。
想我堂堂秘法會領袖,克烏雷代言人,古神宿敵,龍族救星,怎的在這種地方畏手畏腳?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反正天下人都罵習慣了,咱早就做不了什么正人君子了。嘿嘿,造化弄人,順應時勢。
「蘭洛斯,口水掉下來了。」雖然不知道這傢伙在想什麼,但迎著那愈發蕩漾的笑容,泰蕾莫名感覺到臉頰一陣燥熱。不過在看到一絲晶瑩的液體從他嘴角落下的時候,她想也不想便要伸手去擦。
柔軟嬌嫩的小手輕輕觸碰嘴角,順勢貼近的泰蕾渾身散發著微弱但無比醉人的幽香,撓的蘭洛斯心癢難耐。
「咳咳,你看錯了,泰蕾,這可不是口水。」蘭洛斯連忙擺出一臉正色,「這可是我縱橫江湖的資本,智慧的精華啊。」
雖然是胡吊扯,但蘭洛斯這輩子跟人對噴口水的次數數不勝數,似乎倒也能自圓其說。
聞言,泰蕾一驚,連忙將纖細的手指往他嘴裡塞:「啊?那快吸回去,不然就不聰明了。」
這丫頭,腦迴路還真是清奇……
一邊驚嘆,蘭洛斯後發制人,在某些奇怪的劇情展開前,連忙抓住了她的小手轉移了話題:「咳咳,泰蕾啊,有些東西是不能亂吃的……來,反正沒事兒,跟我講講那天你們是怎麼救出泰莉的吧。」
「卡雷苟斯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泰蕾不解道。
蘭洛斯邪魅一笑,手指不安分地在泰蕾的掌心畫著圈,緩緩朝著她的耳朵靠去:「可我想聽你說。」
「嗯。」炙熱的呼吸挑撥著敏感的耳垂,泰蕾頓時從眼睛紅到脖子,難以抵擋的羞怯讓她默默低頭,根本不敢直視這傢伙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