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燒的烈焰終於逐漸熄滅,火焰風暴的範圍內,一切都化作了焦土。漫天的灰燼飄散開來,如同黑色的雪花,為這片殘垣斷壁增添了濃烈的廢土既視感。
克爾蘇加德用力咳嗽著,仿佛要將乾裂的內臟都吐出來。他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整個人如同從灰燼堆中爬出來一樣,就像一根燒過的木炭。
模糊的視線中,那個耀眼的紅色身影慢慢靠近自己,克爾蘇加德艱難抬頭,望著金髮精靈一絲不苟的精緻面容:「凱爾薩斯,我一直都認為,你是議會中,最能明白我苦心的人。」
「捫心自問,作為奎爾多雷,你們在魔法領域所創造的奇蹟,真的是按部就班得來的嗎?」
「縱觀古今,只有通過打破既有規則,才能探究到奧術更深層次的知識和力量。」
「是,多年前,我們引來了惡魔,但同時也成就了達拉然不可撼動的地位。可現在,你們卻妄圖抹殺我的偉大成果。談何公平,談何道義!」
臉上沒有絲毫的波動,凱爾薩斯靜靜望著氣息紊亂的虛弱法師,默默搖頭:「你錯了,奎爾多雷早就經歷過這些東西所帶來的痛苦和災難,我們不是在打壓你的能力,而是在防止這個世界,再一次遭受苦難的折磨。」
「錯誤,犯一次就夠了,這也是我加入達拉然的原因。」
「哈哈哈,咳咳……」捧腹大笑的克爾蘇加德因此牽動傷口,不由得痛苦地捂住胸膛蹲下身去。半晌後,緩過氣來的大法師慢慢站了起來。
令面前凱爾薩斯眉頭一挑的是,克爾蘇加德的手中,不知何時起多出一朵嬌艷欲滴的玫瑰。那猩紅的色澤,如同血肉。
「凱爾薩斯,你還不明白嗎?」
「達拉然,根本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精靈王子頓時瞪大雙眼,二話不說,直接瞬發閃現拉開距離。與此同時,克爾蘇加德手中的那朵玫瑰以極快的速度凋零枯萎,隨著一陣風襲來,乾枯的花瓣隨風飄落。
嗡!
黑紫色的流光以克爾蘇加德為中心,迅速朝著四面八方擴散,所到之處,一切都如同加快了無數歲月時光。磚石風化,房屋倒塌,泥土乾結如同頑石,草木盡皆失去翠綠,轉瞬枯萎凋謝。
「也同樣沒有我的。」
在這股力量的侵蝕下,甚至連克爾蘇加德的皮膚也迅速老化出現大片褶皺,原本的發須,也統統化作蒼白。
九環法術,死亡凋零。通過將強大的負能量灌注到整片區域,使活著的生物迅速老化,皮膚鬆弛,血肉從骨頭上剝落腐爛,建築老化崩塌,幾十年甚至數百年才能造成的毀壞在幾秒鐘內發生。
這個法術的恐怖,從作為普通人類的克爾蘇加德身上就能看出。身為施法者,甚至連他自己都無法避免受到這個法術的傷害。
第一時間逃離法術範圍的凱爾薩斯立刻將手裡的火球扔了過去,然而,隨著火球進入到死亡凋零的範圍,其上的火焰一陣顫動,竟是悄無聲息地熄滅。
最終來到克爾蘇加德面前的,只有一小縷微弱的火星。
死亡凋零,不僅影響著這片土地,更是連魔法也能夠加速消亡,當然,也包括一開始的空間封鎖法術。
傳送術的法術陣列慢慢在腳下構建,克爾蘇加德如同週遊世界的旅人,細細打量著這座紫羅蘭之城:「多美啊,這座城市。」
「如果再多一點死亡的氣息,就更好了。」露出詭異而又滲人的微笑,克爾蘇加德就這樣靜靜等待著。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蘭洛斯或者麥迪文那樣隨心所欲地使用傳送,即使是克爾蘇加德,也需要花費大量時間進行準備和吟唱。不過,有死亡凋零在,凱爾薩斯根本拿他沒有辦法。
至於原因……
察覺到克爾蘇加德正專注於傳送法術,一群按捺不住的肯瑞托衛兵頓時從街巷中衝出,朝著克爾蘇加德毫無防備的後背沖了過去。不等另一邊的凱爾薩斯阻止,他們已經踏進了那片陰暗的區域。
刀劍鏽蝕碎裂,衣裳化作塵埃,皮肉如稀泥般融化歸於塵土,連骸骨都乾結風化成為粉末,悄無聲息地融入風中。
克爾蘇加德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們一眼。
「你跟我是同一種人,凱爾薩斯。」克爾蘇加德愈發滄桑老邁的聲音顯得十分緩慢遲鈍,「終究會像我一樣,對這座城市,還有這個愚昧的世界失望。而我,會等著那一天。」
一陣強光閃過,無論是那濃郁的負能量還是形容枯槁的克爾蘇加德,統統消失。
凱爾薩斯望著空無一人的焦土,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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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目前,總計傷亡123人,失蹤19人……」環形迴廊上,莫德拉語氣沉重的念著手裡的報告。
安東尼達斯看了看迴廊上僅剩的三人,神情複雜到了極點,許久才回過神來。
「德雷登怎麼樣了?」
「傷勢已經處理完畢,按照您的吩咐,已經將他關禁閉了。」莫德拉頓了頓,眼神默默放在了凱爾薩斯的身上,「據他的口供,前一天晚上他喝了不少酒,使得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寧。而且,那些酒是凱爾薩斯大法師不久前送給他的。」
「沒錯。」並沒有為自己開脫,凱爾薩斯在兩人審視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德雷登對防護魔法的了解很深刻,前幾天為了破解克爾蘇加德的法術禁制,我特地去找他幫過忙。」
「當時,因為沒有證據指向克爾蘇加德,德雷登也無法擺脫嫌疑。為此,我特地帶過去了一些禮品,防止他追問原因。只是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巧……」
凱爾薩斯的表情顯得十分誠懇,至少不管是莫德拉還是安東尼達斯,都沒有從他臉上和話語中抓住任何破綻。
儘管心中還是感覺有些蹊蹺,但安東尼達斯沉默了片刻後,選擇了相信凱爾薩斯。畢竟,六人議會現在只剩下了這麼三人,處理後續事務的人手已經嚴重不足,他不能在這個時候針對剩下的大法師。
「追蹤到克爾蘇加德的行蹤了嗎?」
「沒有,他對達拉然的工作機制和追蹤手段太了解不過了,根本找不到哪怕一丁點的蛛絲馬跡。」莫德拉無奈搖頭,「而且如果他全力趕路,今天夜裡就能離開我們的偵察範圍。」
安東尼達斯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後才慢悠悠開口:「達拉然之眼呢?」
聞言,莫德拉臉上的表情愈發苦澀:「雖然第一時間開啟了對達拉然之眼的信號捕捉,但,在今天早上的時候,信號源徹底消失了。」
「什麼原因?」
「要麼,達拉然之眼已經被毀了,要麼,蘭洛斯肯定懂得如何屏蔽強如達拉然之眼這種層面的魔法物品的能量波動。」
「我情願相信後者。」安東尼達斯重重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身影似乎愈發佝僂起來。
「提瑞斯秘法會怎麼說?」
「這個……」莫德拉咬著嘴唇,似乎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回答對方的問題。
「出什麼事了嗎?」
「不,只是,很蹊蹺的是,根據我的調查,提瑞斯秘法會的法人代表,根本就不是蘭洛斯。」
「這不可能!」眉頭一緊,凱爾薩斯一臉的不敢置信,「秘法會的成立,是經過六人議會一致同意的,當時蘭洛斯就站在這個位置。」
「我當然知道。」莫德拉無可奈何地苦笑著,「但事實是,當初登記在案的法人代表,是梅瑞爾·邪風。蘭洛斯的名字,完全跟秘法會沒有任何關係。而且,據我了解,負責秘法會登記事宜的,是考文中尉。」
「……」
迴廊上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了起來,幾人都沒有再開口,但那三雙睿智的眼眸,閃爍著類似卻又不盡相同的莫測光澤。
「我都了解了。」最終,還是由安東尼達斯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莫德拉,德雷登的工作這段時間就先麻煩你了。至於凱爾薩斯,接下來就得麻煩你和你的衛隊了,剛發生這樣的事,克爾蘇加德手底下的人肯定會有不少想法。」
「我會以最快的速度接手他的工作。」點點頭,凱爾薩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莫德拉沒有急著離開,她望著閉目養神的安東尼達斯,欲言又止。
「你也下去吧,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好不容易鼓起勁想說些什麼,安東尼達斯的話卻如同一盆冷水澆在頭上,莫德拉默默一嘆,也只能把想說的都憋了回去:「是。」
空蕩蕩的迴廊里,安東尼達斯安靜凝望著那片不斷翻湧的雲層,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片雲層似乎比往日要昏暗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