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來往現實世界和冥獄深淵的運輸船,納格法爾自然沒有看上去那麼冷清。
迷失的幽靈簇擁著踏上了甲板,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原本還整整齊齊的隊伍逐漸變得騷動不安。而這種不安,在幾個截然不同的克瓦迪爾從船艙中走出時,達到了頂峰。
相比那些如行屍走肉一般的迷失幽靈,他們紀律嚴明、行動幹練,體型也比一般的克瓦迪爾要壯碩很多,甚至,那一身凝實的盔甲看上去就跟真的一樣。
如果不是頭盔中縹緲不定的面容和兩束熊熊燃燒的靈魂之火,把他們看成活著的維庫勇士也不會覺得違和。
正如奧丁在英靈殿做的那樣,墜入冥獄深淵的海拉想方設法地從奧丁手中搶奪強大的靈魂,並從中挑選最值得培養的精銳。
海拉加爾,是一群在深淵獲得新生的黑暗奴僕。
他們是墮落瓦格里女王的爪牙,是維庫人的噩夢,更是奧丁的心頭之患。
接受著這些克瓦迪爾發自本能的畏懼,為首的海拉加爾祭司眼眸微動,似乎是對此深感滿意,不過很快,他停下了腳步。看著前方那個飄忽不定的孱弱幽靈,他頓了頓,輕描淡寫地托起一團漆黑的暗影能量。
嘩!
海水濺落,枯萎的海草如同爛泥一般摔碎在甲板上。那個克瓦迪爾的慘死,頓時在幽魂之中掀起一陣喧譁。
看著巡視的海拉加爾祭司們不斷在人群中掀起騷動,掌舵人卻絲毫不為所動。納格法爾號不只是通向冥獄深淵的方舟,更是深淵的第一道關卡。不夠格的人,別說面見無上的深淵之母,連踏入深淵的資格都沒有。
見靈魂都已經踏上甲板,哈布隆轉過冷漠的臉龐,再度舉起了手裡的提燈。
悠揚的號角聲撥開迷霧,為滿載罪惡和死亡的骸骨戰艦讓開了一條通往遠方的道路。
同時,也成為了蘭洛斯一行人最好的掩護。
船尾的甲板上,蓋爾小心翼翼地從船沿外探出腦袋,還不等他確認安全與否,一個矯健的身影在他緊張的目光中徑直跳了上去。
「你在磨蹭什麼?我們的時間可不多。」長劍出鞘,蘭洛斯不等蓋爾反應過來,抬腳便跨過那扇古舊的大門,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毀掉一艘百米級戰列艦可不是什麼簡單的差事。儘管因為要給鑰石充能,蘭洛斯手裡存著數量龐大的魔法水晶,一旦經過魔法處理,能夠輕易引起一場規模不小的魔能爆炸。但,這場爆炸並不足以在甲板上發生就能毀掉整個納格法爾。
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納格法爾號最脆弱的部位,然後一擊斃命。
「快,跟上去!」雖然對這傢伙的莽撞頗有微辭,但不可置否的是,蓋爾是個維庫人,越是簡單直接,他越是歡喜。
納格法爾的船艙比想像中要明亮很多,幽藍色的燭燈在兩側的牆壁上等距排列,即使是台階背後的陰影也能得到這光亮的關照。
不過,這並沒有驅散時刻環繞在周圍的陰冷氣息,反而是將耳邊愈發響亮的哀嚎和悽厲慘叫突顯出來。
由暗影魔力編織成的長鞭不斷鞭笞在對方身上,瓦拉加爾祭司滿臉愉悅地欣賞著面前這個瘦小靈魂的痛苦和絕望。不過詭異的是,正當他再度揮動長鞭之時,耳邊令人心曠神怡的哀嚎聲突然消失了。
不等他思考出所以然,數道漆黑的劍光幾乎同時出現在他的視線。
嘩!
看著那攤腥臭海水迅速滲透地板,蘭洛斯的眉頭微微皺起,腦海中似乎隱隱有什麼東西轉瞬即逝。可惜,無論他怎麼思索,卻始終沒能抓住那一抹靈光。
搖了搖頭,精靈法師不再多想,撤下沉默結界,抬腳便想要朝著深處繼續前進。
「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一臉疑惑地轉過頭去,蘭洛斯看向了那團因為靈魂上的創傷而模糊到看不清外型的魂體。
沒有了暗影鞭笞的折磨和侵襲,幽靈勉強平復了傷勢,虛體形態也逐漸穩定了下來。隨著對方的容貌清晰起來,蘭洛斯雙眼頓時瞪大,一臉的不敢置信。
那對尖尖的長耳朵……
「精靈?」
「見到同類真好。」癱倒在地的幽魂露出了虛弱的笑容,「年輕人,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感應到對方的靈魂氣息愈發微弱,蘭洛斯默默搖頭:「暗影魔力已經嚴重侵蝕了你的靈魂,我救不了你。」
「不,不是我。」扶著胸口,幽魂撐著僅存的力氣艱難說著,「我是法羅迪斯宮廷的一員,我和我被詛咒的同胞在這片土地上經受了無數年的折磨,死亡,對我來說反而是種解脫。」
「但,我的同胞們,他們面臨的東西,比死亡更加可怕。」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如果可以的話,救救他們,求你……」
蒼白的半透明身軀化作一縷縷碎屑,如同閃耀著微光的塵埃,逐漸在蘭洛斯面前解消。
看著滿天的靈魂粉塵,蘭洛斯心頭的驚訝久久不能平息。
法羅迪斯宮廷?
沒記錯的話,那是存在於一萬年前的組織。那時,正值上層精靈的巔峰。法羅迪斯王子率領著他的部下統治著納薩拉斯城,那裡曾是上層精靈們進行奧術魔法研究的學術中心。
上古之戰開始之初,法羅迪斯王子發現了艾薩拉女王與薩格拉斯勾結的計劃,震驚之餘,這位熱心腸的王子殿下決定阻止女王的瘋狂。
不幸的是,他失敗了。作為懲罰,艾薩拉詛咒了整座納薩拉斯城的精靈,將他們全都扭曲成徘徊在生死之間的幽靈。
可是,法羅迪斯宮廷不是應該龜縮在阿蘇納的精靈廢墟之中嗎?怎麼會跑到納格法爾號上來?
不過,聽剛剛這個幽靈所言,他們會出現在這裡,顯然並非自願。難道海拉對這些悲慘的精靈幽魂還有什麼企圖不成?
這個想法,讓蘭洛斯不由得一驚。事實上,這可能性不小。如果能知曉當年艾薩拉將整座納薩拉斯城的生靈變為亡魂的方法,海拉一定不介意將這個法子用在維庫人身上。
不過,正史上有這麼個事情嗎?
「終於找到你了,你跑那麼快幹嘛?」身後,緊跟而來的絲黛拉長舒一口氣,一臉不悅地埋怨著。同時,她的話語也打斷了蘭洛斯對前世記憶的仔細翻閱。
搖了搖頭不再多想,精靈法師看向了後方陸續出現的維庫人戰士:「抓緊時間,我們的行動沒有刻意隱蔽,他們很快就能發現我們的存在。」
見對方不理會自己,繼續自顧自向前,絲黛拉憤憤不平地跺了跺腳,連忙追了過去:「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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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哈布隆出神凝望著手裡那盞陰晴不定的提燈。
「大人,有什麼吩咐嗎?」
收回目光看向面前這隊全副武裝的海拉加爾,哈布隆點了點頭:「下面似乎有些騷動,馬上要駛入冥獄深淵,我沒法脫身,你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是!」
一眾精銳畢恭畢敬點頭,立刻推開大門走下了船艙。
目送一行人消失在黑暗之中,哈布隆繼續凝望著提燈。眼看其中的靈魂之火似乎有了削弱的痕跡,他抬起那滿是冷漠的面容,漫不經心地朝四周那數十個被鎖鏈束縛的幽魂揮了揮手。
「啊!」
撕心裂肺的悽厲慘叫劃破迷霧,在這片昏暗的海域中遠遠傳開。然而,這艘恐怖骨船仿佛是在為之慶賀,向前的速度,反倒是明顯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