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一張純淨至極的畫布,蔚藍的天空下,朵朵柔軟的白雲輕飄飄溜過。耳邊是海浪的輕喝,潮水拍打礁石,起伏不定的聲響不斷在耳畔奏起樂章。
不同於前線的熱火朝天,也不像銀月城內部的焦躁沉悶,逐日島,這片土地呈現出了一直以來的安詳寧靜。
金色的樹影灑在林間的小路上,輕柔的微風不斷撩撥著蘭洛斯的發梢,如戀人間的嬉鬧,令人心曠神怡。
連蘭洛斯這樣對此地如此熟悉的人也依舊有這般明顯的感受,初來乍到的瓦蕾拉更是難以自拔。
轉過頭來,看著左顧右盼臉上難掩新奇和嚮往的少女,蘭洛斯輕輕一笑:「很漂亮,對吧?」
瓦蕾拉愣了愣,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倔強地收回了目光。
「每一次回到這裡,我的心裡都會湧現出一股莫名的安寧。」蘭洛斯也沒有對她的反應抱多大期望,仿佛在自言自語一般邊走邊說,「雖然待的時間不長,但這裡就像家一樣。」
「一片祥和柔美,沒有危險,沒有浮躁,也不需要去防備和警戒。」
「說真的,我曾想過很多次,如果我能不走出這座島,該有多好。」
蘭洛斯的話仿佛有著莫名魔力,讓瓦蕾拉不知不覺間,慢慢代入了進去。
「可我知道。」蘭洛斯的臉上閃過一抹無奈和低落,但很快的,堅定的色彩再一次浮現在了他的眼中,「我身處在一個活生生的世界,我們的世界。」
「一切事物都有聯繫和影響,也都互有不同。既然有的是好的,是幸福的,是令人渴望的,那麼一定,也會不好的,令人唾棄和避之不及的。」
「一輩子的時間太長了,沒有人能保證自己一定會順風順水萬事如意,但同樣的,痛苦和困難,也不是永恆的。」
「我們要做的,不應該是淪陷在浮華之中,也不應將自己永遠置於困境,只有體會和了解這兩方面的差異與區別,才能在這個充滿矛盾的世界中遊刃有餘。」
「萬物皆會腐朽凋零,不論是這裡的景色,還是你我。」
「生命誕生的結局,無一例外都是死亡,所謂的人生、命運,本身沒有任何意義。」
「固執地堅守自己所以為的那一片狹隘天地,說的好聽叫有自知之明,實則就是自己把自己關在了自卑的影子裡。」
「事實上,門沒有反鎖,我們只需要轉動把手,隨時都能走出去。」
「雖然我們都不知道門外是陽光還是深淵,但至少,是一個給我們無意義生命增添色彩的機會。」
聽到蘭洛斯的話語越來越有針對性,瓦蕾拉再遲鈍也不可能沒有反應,她沉默著,腦袋緩緩低了下去。就在她抬起頭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樹林走到了盡頭,眼前出現了那鬼斧神工一般的空中建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巨大反差,讓少女不由得瞠目結舌。
「我們到了。」不等少女緩和過來繼續追問,蘭洛斯神秘一笑,立刻邁開腿,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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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湖旁邊的廣場上,艾洛娜正帶著學生們在戶外進行訓練,大老遠就看到了朝自己擺手示意的精靈法師。
「喲,我還以為你這些年都把我給忘乾淨了呢。」艾洛娜叫停了學生們的喧鬧,一臉幽怨地迎了上去。
「艾洛娜導師,太久不見,我簡直想死您了。」全然當作沒有看出對方的表情,蘭洛斯滿臉激動地張開了雙臂。
伸手不打笑臉人,見對方如此無賴地避開自己那尖銳的話題,艾洛娜一臉無奈,卻並沒有拒絕對方的熱情。
象徵性抱了抱,蘭洛斯瞟向她身後的目光浮現起了些許疑惑:「咦?你現在降職成幼師了嗎?」
艾洛娜的身後,一群個頭參差不齊卻普遍沒有超過蘭洛斯胸口的少兒用那一雙雙充滿好奇和新意的大眼睛盯著他和瓦蕾拉。
聽到這話,艾洛娜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嗎?」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蘭洛斯連忙尷尬賠笑。魔導師撇了撇嘴當作原諒,目光隨即看向了後面的孩子們,一抹憂鬱在其中揮之不去。
「如今戰事頻發,到了一定年紀的學生大都仗著一身本事參加部隊去了,現在也只有這些毛頭小子陪著我了。」
「不過這樣也好,這些小鬼頭可不像你那麼不聽使喚。」安慰的話才剛剛來到蘭洛斯嘴邊,艾洛娜就已經收起了那副令人心頭沉重的表情。
不過,使喚?這樣說是不是暴露了什麼?
蘭洛斯苦笑著,正想說些什麼,另一個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走了過來。
「艾洛娜,東西,我拿過來。」蘭薩恩一邊擦拭著額角的汗漬,一邊將手裡的水晶球遞到了魔導師的跟前。
快速接過他手裡的東西,艾洛娜一臉責備地拉著他的手慢慢坐下:「我又不著急,你跑那麼快幹嘛?」
「嘿,沒事,這不是趁機鍛鍊一下嗎?」蘭薩恩一臉憨厚地笑著。
相比他的這番無所謂,艾洛娜卻顯得十分認真:「你身體什麼狀況心裡沒數嗎?就不知道多愛惜一下自己,盡叫人擔心。」
「……」即使有所準備,可看到兩人如此膩歪,蘭洛斯依舊渾身打了個哆嗦,「咳咳,你們倆?」
「嗯?這位好像……啊,蘭洛斯,我差點沒認出來!」蘭薩恩一臉抱歉。故人重逢,激動得他差點站了起來,要不是艾洛娜按住他肩膀的話。
後者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滿臉無辜的精靈法師:「不認出來最好,當初你受了這麼重的傷,甚至一直到現在還留著隱患,他卻連看都不來看一眼,認出來又有什麼意義?」
雖然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能看出,艾洛娜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生氣,但聽者有心,蘭洛斯的笑容愈發尷尬起來:「抱歉,從那之後確實一直都沒有機會……」
「鬼才會信這種藉口。」艾洛娜翻了個白眼,瞄到手裡的水晶球,她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狡黠,「不過你要是真的有這份誠意,這裡剛好有個讓你補償的機會。」
「什麼?」
「這些學生。」艾洛娜朝孩子們揚了揚下巴,「今天的戶外課程本來是決定要教他們簡單的社交舞蹈,不過蘭薩恩這個樣子恐怕沒辦法協助我,反正你也熟悉這些東西,而且剛好你的小女朋友也來了。」
「等等,我才不是他的……」瓦蕾拉渾身劇顫,瞪大眼睛就要上前。可艾洛娜是誰?鎮住一個慌慌張張的小姑娘還是很簡單的事情。
「別那麼害羞,小姑娘。」伸手阻止了她的話,艾洛娜上前一步,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悄悄說道,「我這是在幫你。」
也不知道是過於激動還是什麼,瓦蕾拉小臉漲的通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幸好,蘭洛斯及時將話題拉了回來。
「咳咳,你確實是誤會了,而且瓦蕾拉也不太會社交舞蹈。」
「不會可以學嘛,正好給我的學生打個樣,有什麼錯誤的地方也好讓他們看清楚。」艾洛娜不耐地揮了揮手,「當然,要是你認為我在難為你,就當我沒說。」
這話基本上堵死了蘭洛斯的退路,他無奈一嘆,用探尋的目光看向了緊緊抿抿唇的瓦蕾拉。
「看,看什麼看?這種小事情,能難倒我嗎?」瞪了對方一眼,少女反而是主動走到了他的跟前。
看到兩人如此,艾洛娜嘴角微微翹起,隨即屈指一彈,朝那顆水晶球里灌入了魔力。
悠揚輕緩的樂聲輕輕奏響,在微風的推動下,逐漸擴散開來。
「這樣,合適嗎?」一旁,蘭薩恩悄悄問道。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艾洛娜笑了笑,沒有過多解釋。
同為女人,那個女孩剛剛看向她和蘭薩恩的表情,她很容易就看穿了。那種羨慕和渴望,她也有過。不過,那是曾經。
心緒順著音樂慢慢緩和下來,艾洛娜面帶微笑,默默與蘭薩恩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