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頭以示無礙,莫羅斯從懷中取出了那份信件,紫色的蠟封在星光的映照下不斷閃耀著神秘而高貴的色澤。
接過信封,麥迪文的注意也終於是轉移到了門口那個神色緊張的年輕人類身上。
隨著那黑褐色的眼眸看向自己,後者瞬間繃緊了全身的肌肉。
這種感覺怎麼形容呢?
就像是在獨木橋上,被一頭凶暴嗜血的野獸攔住了去路。
就在卡德加幾乎要落荒而逃的瞬間,麥迪文收起了目光,如同與一頭暴虐的霸王龍擦肩而過,法師學徒渾身鬆懈了下來。隨即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後背,已經汗如雨下。
可他的輕鬆是短暫的,空氣傳出一聲輕響,只見憑空出現的藍色火焰瞬間將麥迪文手中的信封化作了灰燼。
「好吧,那麼看來,我們年輕的間諜同志終於來了。」
眼看自己一路來視若珍寶的信封連被打開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燒成灰燼,卡德加急得一步上前,張了張嘴試圖說些什麼,對方的話卻如同一柄鋒利的匕首,瞬間封閉了他的喉嚨。
「我,不是……」卡德加發現,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即將渴死在沙漠中的一隻蟲豸,根本無法找出任何有效的手段去擺脫來自對方的壓力。
「哦,孩子,你不舒服嗎?」看著年輕學徒蒼白無助的神色,麥迪文笑了,「莫羅斯,能幫我們的客人看看嗎?」
「估計是沒喘過氣來,他剛才爬了好一陣樓梯。」莫羅斯的語調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面對兩人的調笑,卡德加終於恢復了過來:「那封信!」
「啊哈。」麥迪文拍了拍腦袋,「謝謝你,我差點忘了。」
魔力托起微風,將地板上的蠟滴和灰燼清掃了乾淨,一點不剩。
「不,我的意思是,您還沒有看過……」迎著麥迪文的笑容,卡德加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偉大而又尊敬的星界法師,守護者麥迪文,卡拉贊主宰,向您傳達來自肯瑞托,最為博學又強大的魔法學者們,各行各業乃至社會人士,國王顧問團,博學導師,隱秘學會……的問候。」
麥迪文一字不落地講述著信里的內容,儘管他的確是沒有打開過那封信件:「他們一直以來都喜歡搞這一套,到處不忘吹噓自己。」
「這我不知道。」卡德加的眼皮狠狠一跳,「他們吩咐我不能……」
「不能私自打開。」麥迪文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但你在來的路上已經看過一遍了。」
迎著守護者漆黑的眼眸,卡德加的心差點提到了嗓子眼,猶豫了好一會兒後,他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準備接受處罰。
「哈哈。」麥迪文大笑了起來,「別擔心年輕人,好奇是一項不錯的優點,否則,你也不會有機會來到卡拉贊。」
「換做我的話,可能剛一離開達拉然就把它打開了。」
「我也有這麼想過。」
看上去,這位主宰法師似乎沒有傳聞中那麼難以相處。
卡德加稍稍放鬆了一點:「但我怕附近有什麼監視法術,紫羅蘭城堡向來不會吝嗇魔法的使用。」
「所以你想遠離任何可能的法術,以免在你私自拆開信件後有人把你召回老家。」麥迪文似乎真的沒有怪罪他的意思,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卡德加耍的小聰明,「你看完後,有仔細把它重新封起來,試圖矇混過關,你以為像我這樣對肯瑞托愛答不理的自負法師不會注意到你的把戲。」
卡德加再一次緊張了起來,他能感覺到,周圍的氣氛,變得愈發凝重。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麼辦到的?」
聽著對方愈發嚴肅的聲音,卡德加悄悄咽了口唾沫:「什麼?」
「我沒有看過那封信。」麥迪文的臉色突然變得嚴厲而認真,「那麼,我是怎麼知道其中內容的呢?」
這是一次考驗。
卡德加握緊了拳頭,在嗯嗯啊啊地拖延了好一陣後,他小心翼翼地回應:「您讀取了我的思維。」
「確實是個辦法。」麥迪文點了點頭,隨後又很快搖頭,「但精神魔法帶來的副作用很明顯,一個不小心,你可能就變成白痴了。」
「您以前也收到過此類信件?」
「這倒也有可能,因為我確實收到過類似的信件,而且他們也使用過同樣的自吹自擂的語調。」麥迪文緊繃的臉依舊沒有絲毫放鬆,「但是,你讀過那封信,你知道的,我說的,和裡面的內容一字不差。」
「你已經錯了兩次了。」
喉嚨愈發變得乾澀起來,卡德加深吸一口氣,用連自己都感覺到荒謬的語氣試探發問:「心靈感應?」
麥迪文頓了頓:「具體的說呢?」
對方的表現讓卡德加鬆了一口氣,但考核還沒有結束:「我曾經在某本書上看到過,某些強大的奧術生物能夠用魔力為自己延伸出肢體和感知。」
「這種通過精神改變現實的能力,能夠幫助它們更快更好地融入物質位面。」
「通過這種魔法能力,它們能夠通過與事物的接觸而讀取其中所記載的信息和秘密。」
麥迪文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某些?」
頓了頓,卡德加以一種十分慚愧的神色回應:「那個奧術生物,叫艾露尼斯。」
「除了卡拉贊,這個世界對於艾露尼斯的記載,可只有一萬年前才有。」麥迪文嘴角的笑容逐漸擴大了起來,「孩子,你是從哪兒看到歲月如此悠長的記錄呢?」
卡德加一時語塞,不過沒關係,麥迪文幫他做出了回答:「你擅長挖掘秘密,就像是嗅到魚腥味的黑貓,總能在別人不注意的情況下得手最想要的情報。」
「不管是文字上還是民間的傳聞。」雖然是一點點在揭開卡德加引以為傲的『齷齪事業』,但麥迪文卻顯得興致勃勃,似乎下一刻就會像一個孩子那般手舞足蹈起來,「你總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一個小機靈鬼。」
隨著對方的話音落下,卡德加發現,自己好不容易已經晾乾的長袍後背,又一次被浸濕起來。
「不過,你真的以為你的所作所為無人知曉嗎?」麥迪文的眼神再一次變得銳利起來,「你有想過,肯瑞托為什麼會派你這個小小的學徒前來嗎?」
「就像我說的,你很擅長挖掘秘密。」沒有等卡德加回應,守護者迫不及待地給出了答案,「呵呵,肯瑞托可是早就對卡拉贊的圖書館覬覦已久了。」
卡德加已經不再感覺到壓迫和慌亂了,他已經認定了,認定這場面試,自己必然慘敗,認定自己的長途跋涉,變成了無意義的灰色回憶。
「莫羅斯。」
聽到這個名字,卡德加低下了頭,緩慢而無奈地轉身,看著來時的道路,他的情緒落到了谷底。
「將這位新人帶下去好好休息一下,他明天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
卡德加猛地轉過身來,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麥迪文,看著對方臉上的理所當然,他茫然了:「為什麼?」
「為什麼?」麥迪文的眉頭狠狠一跳,「這不是你來這兒的責任嗎?」
「不,我的意思是……」人生的大起大落太快,以至於卡德加始終沒能平靜下來。
麥迪文笑了:「你不會矮人語嗎?」
卡德加搖了搖頭。
「卡德加,在矮人語中,意為著『信賴』。年輕的卡德加,年輕的信賴。」守護者的表情變得柔和了起來,「這就是我雇用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