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風暴在頭頂呼嘯,看著埃基爾松乘著颶風緩緩落在了晨星之塔的陽台上,巨魔們再一次沸騰了起來。
不過很顯然,相比肉搏,這位薩滿更擅於動腦,他並沒有繼續發動攻擊,反而是在精靈們警惕的目光中命令部隊收縮。
看著巨魔一步步退去,希爾瓦娜斯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的喜悅,不安的氣氛逐漸在人群中瀰漫。
「畜牲,有种放開我!」
果不其然,數隻巨鷹從塔內飛出,它們的利爪緊緊桎梏著一名遍體鱗傷的精靈遊俠,看著鮮血灑落在草地上,希爾瓦娜斯緊咬牙關,抓著彎刀的右手因憤怒而不斷輕顫。
「我想,你應該認識這隻小老鼠吧。」看著精靈們喧譁起來,埃基爾松笑了,醜陋的嘴臉顯得那麼令人厭惡。
「不要管我!殺了這些畜牲,殺了……」薩爾莉莎不斷掙扎,但是孱弱的力量根本無法擺脫巨鷹的利爪,除了用無力掙扎讓自己的傷口愈發被撕裂,疼痛讓她不斷破口大罵。
「真是不聽話。」吐了口唾沫,埃基爾松無所謂地揮了揮手。
下一刻,只聽一道悽厲的慘叫劃破蒼穹,騰空而起的巨鷹們鬆開了爪子。
纖瘦的身軀狠狠摔在泥土之中,猩紅的鮮血高高濺起,薩爾莉莎安安靜靜躺在了血泊之中。眼睜睜看著一位同胞被敵人用如此屈辱的手段摔死,精靈們憤怒了。
所有人手中的刀刃不斷摩挲,傳出陣陣刺耳的輕鳴,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
只因為,此刻的埃基爾鬆手里,抓著一名熟悉的精靈遊俠。
「托曼森……」希爾瓦娜斯的目光順著埃基爾松向後看去,數十隻巨鷹拖行著一道道纖瘦而熟悉的身影飛出高塔。
不只是托曼森,還有瓦蘭娜,以及中尉手下僅剩的那些倖存同胞。
「聽我一句勸,離開這裡,否則……」一腳踩在目光渙散的托曼森側臉,埃基爾松幾乎將他的頭顱碾碎,指尖不斷縈繞著湛藍的電光,緩慢而堅定的朝著中尉靠近,「我會讓你看著他們一個一個,死去!」
托曼森仿佛一具屍體,儘管遭受如此屈辱和痛苦,他甚至都沒有哪怕吭一聲。如果不是他嘴前的雜草因為呼吸而不斷飄動,跟死人沒有任何區別。
「將軍,作為戰敗者,我們死不足惜,不能……啊……」鷹隼的利爪突然發力,在眾目睽睽之下撕開了瓦蘭娜的肩胛,隨著爪子緩慢刺入,精靈副官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希爾瓦娜斯幾乎將牙齦咬碎,但是礙於這些俘虜的性命,她不敢動,也不能動。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擠出人群來到了她的身後:「將軍,後方發現一支巨魔的戰熊部隊……」
「哈哈,納洛拉克那個蠢貨總算是反應過來了。」在這個節骨眼上,風暴之力將埃基爾松的感知最大程度擴展,儘管斥候的聲音放得很低,但是依然被他清楚捕捉。
「選擇吧,希爾瓦娜斯。如果你現在撤兵還來得及,以雄鷹之靈的名義起誓,我會把這些細皮嫩肉的俘虜給你送過去。」
「但如果你冥頑不靈。」埃基爾松雙眼微眯,手中的閃電突然暴漲,如同毒蛇的尖牙,狠狠咬在了托曼森的身上,悽厲的慘叫聲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慄,「我會一個一個奪走他們的性命!」
希爾瓦娜斯沒有開口,她猶豫了。而這種猶豫,讓埃基爾松笑得更歡了。
但是有句老話說得好,樂極,生悲……
蘭洛斯的目光不自覺從埃基爾松身上移走,看向了他不遠處的陰影,在法師驚訝的目光中,昏暗光線突然扭曲,一柄雪亮的彎刀突然從中暴起!
「該死的是你,雜種!」
「啊!」
赫里奧斯的突然出現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埃基爾松臉上的笑容還沒有來得及收回,鋒利的刀刃已經在他的背脊處留下一道猩紅而狹長的傷口。
甚至連其中的森森白骨都清晰可見!
「混蛋,我要你死!」
耀眼的雷霆從埃基爾松的手中突然竄出,蒼穹震擊在黑夜之下呈現著白熾的光輝。看著赫里奧斯猛地飛出,狠狠撞塌牆面,希爾瓦娜斯的怒火終於不再抑制。
「進攻!」
幾乎同時,蘭洛斯抬手朝那群巨鷹指去,只聽一聲清脆的炸響,無數星辰般的光點將所有俘虜籠罩。
在閃光之塵的作用下,巨鷹和俘虜們都紛紛癱軟倒地,同樣被納入範圍的埃基爾松渾身一顫,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卻發現無數箭矢逼近了他的面門。
遍布上身的羽毛之下,古怪的塗彩突然綻放出微光,只見一道半透明的屏障隨之出現,箭矢紛紛被不知名的力量彈開。
唯獨一枚雕刻著複雜咒文的箭矢,輕鬆穿透了護盾,在埃基爾松的痛呼聲直接貫穿了他的胸膛。
「該死的精靈!我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眼看敵方部隊極快逼近,埃基爾松自知大勢已去,當即展翅,在狂風中迅速升空。
指揮官身負重傷並果斷撤離,周圍的巨魔們也紛紛在慌亂中四散潰逃。
勝利來得很突兀,但是卻並不容易。
希爾瓦娜斯收起長弓快步上前,來到那個一片焦黑的身影前,伸出手想要挪開碎石,卻又因害怕傷到對方而懸停在空中。
赫里奧斯的偷襲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
希爾瓦娜斯的出現搶走了所有的光環,以至於埃基爾松的眼裡只有她,沒有任何人記得這名中尉。
但正是因為被遺忘,赫里奧斯才有了機會。在達爾坎的幫助下進入隱形,並且繞後完成營救,一切都那麼完美。
可惜,為了防止法術氣息暴露行蹤,赫里奧斯拒絕了達爾坎施放防護法術的建議。
蒼穹震擊的傷害能力,比想像中還要可怕。
似乎有所感應,原本安靜躺在碎石之下的焦黑身影突然發出一聲極其細微的喘息,赫里奧斯緩緩抬起了頭。
看著希爾瓦娜斯極力壓抑情緒的臉龐,他笑了。焦黑的皮膚大面積扭曲,說實話,赫里奧斯的笑容顯得恐怖而醜陋。
但是在場所有人,沒有誰感覺到可笑,即便是蘭洛斯都隱隱胸口發堵。
「赫里奧斯……」看著對方被坍塌牆面幾乎碾碎的側腰,希爾瓦娜斯欲言又止,聲音都不自覺顫抖了起來。
「將軍,我,我保證過,不會讓您失望。」赫里奧斯試圖撐起身體,但是由於石塊的壓迫,他並不能做到,只能躺在廢墟中不斷深呼吸。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以無法阻攔的速度流失,消散……
「不,你當然沒有。」對方的笑容深深刺痛了希爾瓦娜斯的靈魂,不過身為遠行者的領袖,她並沒有將自己的情緒完全袒露,而是咬著牙,將那呼之欲出的悲憤,咽了下去。
胸口,堵得發疼……
「活了幾百年,我,我沒幹成過什麼大事兒。」赫里奧斯依然在笑,但是不知為何,他的眼角溢出一滴清淚,悄無聲息地滴落,可淚痕,卻顯得那麼清晰,那麼刺眼。
「不過,加入遠行者,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成就……」逐漸渙散的目光在周圍同胞的身上緩慢掃過,最終停留在不遠處正在接受治療的托曼森身上,他臉上的笑容突然擴大,也不知道是自嘲還是由衷的高興。
「今天,是第二個……」
沉默,只有沉默,赫里奧斯緊盯著那些獲救的精靈同胞的方向,失去所有色彩的湛藍眼眸依舊那麼閃耀,那麼,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