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克艱難的在地上爬動著,萬籟俱寂,他的眼前一片灰暗。
看不到其他東西,只有一棵又一棵的樹,他就像是個聾子,是個瞎子,只有向前爬動的時候,身體擦過厚厚的落葉,那沙沙的輕響,在提醒他,他還活著。
但他快死了。
他很渴,很餓,滲血的左臂已經失去了知覺,在爬行了不知道多久之後,他痛苦的雙腿,也已經麻木了。全身的重量只依靠一隻右臂支撐著,一點,一點的向一個方向前進。
自己為什麼要向前?
前方有什麼東西在等待著他嗎?
不,他不知道。但內心裡卻一直有個聲音在鼓勵他,向前吧,只有向前,你才能活下去!
但他累了,他爬不動了,身體上套著的盔甲成了一種負擔,但最要命的是,他現在連去掉這個負擔的力氣都沒有了。
算了吧,沒有希望了。
狄克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身體翻轉過了起來,他仰面躺在厚厚的落葉上,看著灰暗的叢林上方,交錯在一起的樹冠和樹葉,那一片片落葉從樹冠上落下來,就像是生命逝去時的旋律,打著轉,用一種美麗的飛舞,來和整個世界告別。
「嘶嘶…」
一條黑色的蛇,從狄克不遠處的樹後探出了腦袋,那是一個倒三角形的腦袋,綠豆大小的眼睛裡,閃耀著獵手的光芒,紅色的蛇信不斷的伸縮,它謹慎的看著那個躺在它的獵場裡的生物,猶豫著要不要上前給他一下,將他驅逐出自己的獵場。
雙方看上去都很有耐心,十幾分鐘之後,黑蛇終於打破了這種對峙的局面,它遊動著身體,以一種迅捷,而無聲的節奏,在厚厚的落葉中穿行。
它一點點的靠近這大型生物的身邊,保持著獵手的謹慎和耐心,試探性的觸碰了一下這怪物的身體,沒有反應。
它又控制著身體游到了這怪物的另一邊,正要再試探一下的時候,狄克的右手抓住了它的尾巴,黑蛇被激怒了,倒三角形的腦袋,對準狄克的盔甲之間的縫隙,四顆鋒利的毒牙就吻了上去。
但,無所謂了。
他需要食物,即便是充滿了毒液的食物。
飲鴆止渴,聽起來瘋狂,但在快要渴死的時候,你還會在乎那壺最少能潤潤喉嚨的毒酒嗎?
「嘎!」
牙齒咬在了鱗片上,就像咬上了一塊堅韌的木頭,但第一口腥臭的血肉填入空蕩蕩的肚子裡的時候,來自生命最深沉的渴望戰勝了痛苦,那是對生的渴望。
十五分鐘之後,狄克再次翻轉了身體,他的頭有些暈,視線也有些模糊,根據他的經驗,這應該是中毒的表現,但沒關係,他已經有了繼續向前爬的力量。
那就爬吧。
在死亡到來之前,爬到他能爬到的,最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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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看!那有個人!」
「莫里斯,你去看看!」
「隊長,是我們的士兵!他快死了!天吶,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那就帶他回去,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的運氣了」
接下來就是一陣顛簸的旅行,狄克艱難的睜開眼睛,刺痛…來自光芒的刺痛。
藍色的天空,溫暖的光。
太好了…
我,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