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真相
清風徐來，飛鳥翱翔。
南風倚靠在陽台的護欄上，他伸出纖細而修長的左手似乎想要抓住天上的月亮。
在陽台頂燈的映照下，順著南風的視線便能看清這隻白皙而細膩的左手上那極細極密的疤痕。
他這些年每天晚上睡前都有堅持塗抹去除疤痕的藥膏，或許再過上一段時間這隻手上最後的創傷痕跡也會消失無蹤。
到時候光從外表來看，可能一切都像不曾發生過一樣。
但是困擾自己的從來就不是這些外部的傷痕。
「你這是要……抓月亮？」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
南風嘆了一口氣，隨即一臉無奈地看向想要翻過陽台闖進3603的呂子喬。
「我的大門又沒反鎖，你為什麼老喜歡翻陽台？」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先過來幫我一把。」
一身酒氣的子喬兩隻手各自端著一個玻璃水杯，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
更別說他的腿腳還因為今天晨跑跑得太厲害導致現在挪都挪不動，這種情況想要翻越陽台簡直就是在作死。
可是子喬現在已經一隻腳跨過了欄杆，南風也只能趕忙跑了過去。
南風右手抓緊子喬，伸長左臂先是分別接過他手裡的兩個玻璃水杯放在陽台鞦韆椅的靠桌上，然後才把腿腳不便的呂子喬給接了過來。
子喬腿腳還沒落地，嘴巴已經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嘶……我的腿算是廢了，現在都已經這個樣子了等明天睡醒那還不得疼死。」
「怕疼明天就繼續晨跑，只要你堅持個兩三天我保證你生龍活虎，吃嘛嘛香。」南風說道。
子喬想也不想的拒絕：「那不行，明天可是我的回合，我是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的。」
子喬的回答顯然在南風的預料之中，對此南風只是淡淡地笑道：「那你可要做好至少酸痛一周的準備。」
「一周時間是對於你們這些普通人來說，對我來說只要美酒美女管夠，我隨時可以變得生龍活虎。」
子喬得意洋洋地抬頭，隨後他舉起端來的兩個玻璃水杯問道：「先不說這個，二選一，選一個吧。」
「這還用選嗎？」
南風看著子喬端來的兩個玻璃水杯，一個杯子裡裝滿了清澈但略微有些渾濁的透明液體，另一個杯子裡則是渾濁中帶著些清澈的黃色液體。
南風接過那個裝滿了透明液體的水杯，大口地喝了一口。
隨即他挑挑眉說道：「這檸檬水的酸度倒是正好，你調的？」
子喬聳聳肩：「伱覺得我是會幹這種事的人？
他端起另一個杯子，先是大口地灌了一口酒然後才繼續說道：「這是羽墨調的，只不過我們三個搞了這麼一齣戲，她這幾天估計是不怎麼好意思來跟你打招呼。」
南風聞言只是默不作聲地笑笑。
除了不好意思打招呼以外，恐怕也是因為今天她和一菲一起收拾衛生太忙了吧。
沒錯，雖然我們的秦小姐已經是努力的想要掩飾自己的邋遢本性，但是像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瞞得過南風的耳朵。
只不過南風是難得糊塗裝作不知道，羽墨是掩耳盜鈴覺得南風不知道。
南風心裡想著，一邊看向一臉疲憊的子喬。
他哼哼了幾聲，還是忍不住提醒道：「我不是說過你今天的體驗不是已經結束了麼，還過來找我幹嘛？
「你有翻陽台的時間，還不如回去補補覺，畢竟你今天滿打滿算才睡了兩個多小時，小心猝死啊呂少爺。」
子喬伸了個懶腰，打出一連串長長的酒嗝：「這算什麼，我之前的最高紀錄是七十二小時連軸轉和八個不同的女生約會，要猝死我早就猝死了。」
子喬說著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再說了我剛剛和美嘉掐成那個樣子，還灌了大半瓶她準備拿來給關谷約會用的紅酒，這不是來你這裡避避風頭嘛。」
南風看著子喬故作輕鬆的面容，心知他早就已經累得不行困得不行。
雖然子喬吃早飯的時候有補過覺，但是他又緊接著進行了連續好幾個小時費心費神的調解工作，精神和體力早就消磨殆盡了。
更別說子喬剛才還在酒吧里和美嘉還進行了一場堪稱激烈的搏鬥，這場搏鬥要是細說起來足夠南風再解說一次無種族，無性別，無限制的超超超超自由格鬥大賽。
搏鬥的最終結果就是這兩人兩敗俱傷，誰也沒有在對方身上討到好處。
不僅如此，他們兩人還被酒吧全體人員攛掇著一起表演了一個節目。
子喬負責打鼓，美嘉就負責唱歌跳舞。
至於這個節目的效果嘛……
一個是亂拍一氣，只會朝著周圍美女拋媚眼露胸肌的廢物鼓手。
一個是唱歌和跳舞都跟不上節奏的偶像少女。
當這兩人共同表演一個節目的時候，這個節目的效果顯然就不用再多說。
反正南風敢保證這一定是自己這輩子見過最辣眼睛，最離譜的表演類節目。
一直到多年以後，南風看著越來越離譜的春晚，他才默默收回了這個保證。
總之，在經歷從早到晚這樣的一番折騰以後，子喬現在的精神狀態確實跟好這個字不沾邊。
南風想了想，拿著手裡的檸檬水繼續回到了原來的地方看月亮。
「隨便你怎麼避風頭，只不過美嘉要是殺過來我是不會幫你攔著她的。
「你要是實在困了可以先去客房睡一個晚上。」
子喬還不想這麼早休息，他靠了過來：「南風，現在距離今天結束還有不到五個小時。
「你要是真的讓這五個小時就這樣過去，明天可就輪到我的回合了。」
「我知道。」南風點點頭。
雖然他和美嘉也確確實實完成了一個節目，但是就以子喬剛才的樂器表現來說南風完全可以要求他翻來覆去的重新來過，一直達到某一個標準為止。
只不過這樣就顯得太欺負人了。
算了吧。
「心慈手軟可是大忌啊。」
子喬嘿嘿笑道：「兄弟歸兄弟，我明天可不會留手的。」
「我知道。」
南風仿佛沒聽清子喬到底在說什麼，他只是自顧自地點頭。
「所以……你希望我認輸嗎？」子喬一臉壞笑地看向南風，「你要是叫聲義父聽聽，沒準我就認輸了。」
南風笑罵道：「我信你個鬼，你會認輸？」
「為什麼不會？」
誰料子喬一改往日的輕佻繼續說道：「南風，我是認真的。
「如果你真的不想輸，我現在就可以認輸。」
南風聞言終於回過頭來看著子喬，他再三確認道：「你願意認輸？」
「沒錯。」子喬自顧自的喝著酒。
子喬雖然平時看上去能屈能伸，非常識時務。但是在挑戰方面，子喬的好勝心一點也不比一菲差。
在和大師兄的終極名稱爭奪賽上，即使面對一菲兇殘的勇者大冒險，面對懸殊的三比一大比分差距，子喬都沒有想過認輸放棄。
但是現在他卻告訴自己，只要自己不想輸，他隨時可以認輸。
南風的語氣低沉了下來：「你今天明明困的要死卻還要全神貫注的配音奇葩小說的時候你沒有選擇認輸。
「在你又累又困，跑都跑不動的時候你沒有想過認輸。
「在你口乾舌燥地應對那些奇葩的居民糾紛案件的時候你也沒有想過認輸。
「哪怕讓你在酒吧里表演節目的時候你都沒有想過認輸。」
南風咬著牙，從喉嚨里蹦出一截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的聲音。
「結果在你一切都堅持過去以後，你現在站在我身邊告訴我你現在隨時認輸？」
「沒錯。」子喬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哪怕南風心裡一直都隱隱有著猜測，可一股強烈的衝動還是驅使著他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呂子喬，你，或者說你們，你們三個究竟想要做什麼？
「你們搞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不會就是專門為了作弄我玩吧？」
「放你娘的屁！」
子喬約莫是真的有點醉了，說話極其不客氣。
「你仔細回想一下今天我們兩個到底是誰在作弄誰？」
「這不重要。」
南風雙眼眯成月牙狀，愣是誰也別想看清他眼裡的半點情緒。
「重要的是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南風再次沉聲問道。
子喬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直接反問南風：「南風，你覺得想要幫助一個人放下心結的第一步到底是什麼。」
南風沉默不語，似乎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然而他選擇了沉默，子喬就更是悠哉游哉的一個字都不多說。
於是南風最終嘆了口氣說道：「想要幫助一個人放下心結的第一步當然就是幫助那個人直面心結，正視心結。」
心結從來就不是一個傷疤，而是一塊會不斷惡化擴散的腐肉。
你越是迴避它，否認它，它就會在你心裡慢慢擴大。
認知自己的情感，意識到自己有心結永遠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
無論直面它，正視它的過程有多痛苦。
這些道理南風都懂，只不過這個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從知道到做到。
「這是正常人的第一步，可是你從來就不正常。」
子喬終於放下了酒杯，他直勾勾地看著南風，言語懇切地回答道。
「在幫助你直面心結，正視心結之前……
「我們還要先讓你願意配合我們的治療，願意接受我們的幫助。」
南風眉眼低垂，沉默無言，唯有粗重的呼吸和劇烈起伏的心跳聲可以證明他的心裡並不像表面那樣平靜且沉默。
「當然，像我這種貪心的人肯定是想要用一個計劃把這兩個步驟同時搞定，所以才會有今天這個挑戰。
「只不過如果一定要我做出取捨，我當然要選擇先讓你願意接受我們的幫助。」
子喬摟著南風的肩膀，往他胸口錘了一拳才繼續說道：「想我呂子喬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就他媽沒有見過像你這麼彆扭而且難搞的人。
「你永遠在關心別人，照顧別人，可是你卻從來沒有想過讓別人關心你，照顧你。
「老子臉皮這麼厚的人都不好意思一直被你關心著，照顧著，更不要說是大家了。
「南風，還記得四大派圍攻愛情公寓以後，你教過我什麼嗎？」
「今天我把你教給我的再原原本本教給你。」
子喬抬頭望著月亮呢喃道：「互相幫助，互相給對方添麻煩，這才是朋友啊。」
南風此刻有萬千情感在心中翻湧成浪，這股滔天巨浪正順著起伏跳動的心臟席捲全身。
他頓時有著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無論南風多少次張開嘴，能夠發出天籟之音的自己此刻卻依舊只能靜默無聲。
而在南風沉默不語的過程中，子喬一直在緊緊地摟著他的肩膀。
終於，南風吐出了一口長氣。
「醬肘子失蹤那晚，你進過我的臥室。」
「嗯。」
「翻過我的東西。」
「我那是為了找狗。」
「……所以你知道我腦部淤血的情況。」
「當然。」
子喬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如果不是知道了這樣的真相，以他的性格怎麼可能在南風的事情上這麼積極主動，任勞任怨，甚至連報酬都從來沒想過要。
就像子喬之前心中所想那樣。
對他這種混江湖的人來說，良心和善心都是極其有限的珍惜資源，用一點就少一點。
所以子喬只打算把自己的良心和善心用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而且還得是他們真的確確實實需要自己幫助的時候。
那麼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朋友會比南風更需要自己的幫助，更值得自己的幫助？
恐怕沒有。
因為呂子喬的朋友不少，但是知己只有這麼一個。
南風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你和一菲都應該明白，你們做的這些事情有可能是無用功。」
是的，這些事情有可能是無用功。
哪怕小黑已經有了初步治療方案，但是這個治療方案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解決自己的問題，就連小黑也無法保證。
更別說設備組成之前自己還要至少等待八個月，這八個月的時間到底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清。
「那我不管。」
面對南風消沉的話語，子喬反而頗為堅定地說道：「既然生死方面的事情我幫不了你，那麼能幫到你的方面我絕對義不容辭。
「我相信一菲也是這麼想的……如果羽墨知道實情，她也一定是和我們兩個一樣的想法。」
子喬接著說道：「其實當我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羽墨和一菲兩個人都想代替我參加這個挑戰。
「但是他們兩個的身份都比較尷尬，一菲更像是你的親人。
「至於羽墨，她對你的心思你也知道。
「所以這件事情只能由我來做。」
子喬鬆開摟著南風肩膀的手走到他面前。
「南風，我們三個想向你證明一件事情。
「整個公寓六樓，你的所有朋友里，哪怕是最不靠譜，最無恥，最卑鄙，最人渣的呂子喬也能為了你南風去做很多傻事和蠢事。
「就像今天跑步的時候我沒說完的那一段話一樣，這個挑戰的輸贏並不重要。
「我們能為了你設計一套堪稱費時費力而且還不討好的計劃，只為了讓你正視心結，直面心結。
「也能陪你瘋，陪你鬧，去忍受你的小心眼報復。
「更能一路堅持到現在，然後再告訴你，只要你不願意我們隨時可以選擇放棄，再去想別的辦法。」
子喬朝著南風伸出了手。
「所以看在我們做了這麼多傻事和蠢事的份上，你能不能也陪我們犯一次蠢。
「試著去相信我們，試著去尋求我們的幫助，試著……
「去依靠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