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心眼
話音一出，原本還有些混亂喧嚷的學生隊列頓時一片死寂。
他們中大部分是土生土長的羅德爾人，又是地位尊崇的貴族之後，對王都之內不能招惹的大人物多多少少都有幾分了解，因此沒有人會對奧陶琵斯騎士的決定提出抗議——甚至連質疑都不敢。
作為全大陸資歷最老也最強大的英雄之一，這位年逾古稀的熔爐首席雖然位居舊黨之列，但即使是新黨中諸如杜奧里斯公爵這樣的頂尖貴族都絕不敢輕攖其鋒，這些資歷尚淺的年輕貴族就更不必提了。
真正讓他們惶惑乃至震懼的是，奧陶琵斯騎士竟然會在王室私學開學的第一天就如此不留情面，似乎根本就不將他們的背景放在眼裡，這讓原本多少有幾分「鍍金」性質的私學也瞬間顯得嚴酷起來。
隊列前方，十八名被開除的貴族子弟臉色幾度陰晴變幻，最終卻也只能恭恭敬敬地對老人行了一禮，隨後飛快離開會場。
他們要考慮的不只是自己回去會受到父輩怎樣的責罰，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所作所為會不會開罪於奧陶琵斯騎士，進而給家族帶來不利影響。
在利益至上的貴胄之家，一旦他們被認定為家族發展延續的阻礙，那麼無論血統多麼尊貴都會被無情拋棄，甚至淪為政治交易的犧牲品。
「有些人或許會有些疑惑，為什麼你們的家族花費了那麼大的代價送你們來到這裡，我卻還會如此不近人情地對待你們，現在我給你們一個回答——」
「這裡不同於你們熟悉的任何一種環境，不是風度翩翩的舞會，不是點到為止的鬥技台，更不是充滿髒髒交易的名利場。無論你們的目的是成為哪一位殿下的附庸，還是及早與王朝未來的勛貴權臣打好關係，現在都給我把它忘掉——因為我明確地告訴你們，每一個抱有這種想法的人都絕對無法留到最後！」
「能在這裡留下來的，只有黃金樹的英雄、王朝的名將，以及能推動這個時代走向更高峰的法師與學者.所以，忘掉那些不切實際的蠅營狗苟，踏踏實實地做好教授們交給你們的每一件任務！」
老人冷冷地掃視眾人一眼，「從現在起，我不希望再看到今天這樣的情況，明白麼？」
「明白！」二百餘名學生整齊劃一地高喝道。
奧陶琵斯騎士神色稍微緩和下來，旋即開始了今日正式的授課。
第一日的課程主要是講授羅德爾劍術的基本要義，作為大陸三大劍術之一，也是整個黃金一系戰技最基本的部分，以盾劍術為主的羅德爾劍術看似簡單樸實，實則蘊藏著大量大巧若拙的劍術至理。
很多出身貴族世家的學生雖然事先接觸過這門劍術，但聽到奧陶琵斯騎士這種級別的宗師親自授課後，才發現自己原先對劍術的理解簡直漏洞百出，也跟著從頭學起。
少數寒門子弟就更不必說了，他們本就無比珍惜參加王室私學的機會，將其視為日後進入上流社會的進身之階，此時早已學得如痴如醉。
奧陶琵斯騎士的課程不只是乾巴巴的理論講解，其中還間雜著大量生動的演示以及對自身過往戰例的分析，時而還會安排學生們隨意組合對練。
在此過程中，路西亞自然和拉塔恩一組打得不可開交，米凱拉和菈妮已經確定了各自精研的領域，來聽戰技課程只是擴展知識面，並不實際參與戰鬥。葛瑞克依舊保持著對其他幾位半神不屑一顧的態度，自顧自找了弟弟葛孚亞和杜奧里斯公爵的獨子卡萊爾訓練。
到了最後，反倒是拉卡德在自家妹妹和路西亞的雙向脅迫下和瑪蓮妮亞組了一隊，愁眉苦臉地拿起一副木盾木劍迎接小姑娘自稱是疾風驟雨般的進攻。
「路西亞，你剛才那招是不是化用了老師的永恆劍術，我覺得這裡還可以再完善一下.」拉塔恩一邊比劃著名一邊和路西亞討論著劍招的細節，忽然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痛呼。
「啊——」拉卡德喊著丟下了手裡的木劍，左手抓住右手手掌在地上連著蹦躂了幾下，瞪著瑪蓮妮亞惱聲道：「第三次了，第三次了！」
「什麼第三次了？」拉塔恩扛著訓練用的未開鋒鋼劍，好奇地靠過來道。
「她連續三次砍到我右手的無名指，每一次都是同一個位置！」拉卡德指著瑪蓮妮亞告狀道：「再讓我把力量壓制到和她相同水平，我都要被她砍死了！」
拉塔恩拽過弟弟的手，只見無名指關節處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見的紅印，以他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這是三次斬擊造成的痕跡，只是這三次斬擊落下的位置都無比精確，彼此之間的誤差還不到一根頭髮絲的寬度。
「真了不起！」拉塔恩頗有些驚詫，他轉頭看向另一邊抱著木劍、扁著小嘴，被嚇得泫然欲泣的瑪蓮妮亞，讚嘆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大哥你是不是關注點錯了，不說安慰我也該先批評一下她吧——」
「你先閉嘴。」
「哦。」
看瑪蓮妮亞有些緊張答不上來，路西亞走到她身前蹲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溫聲道：「你拉塔恩哥哥是在誇你用劍用得好，告訴我們，你為什麼每次出劍都可以砍到同一個位置呢？」
「因為.」小姑娘組織了一番語言，小聲道：「因為拉卡德哥哥右手無名指那裡是他的破綻啊！」
「破綻？」
路西亞驚愕之餘和正在幫拉卡德治療手指的米凱拉對視一眼，他很早就聽說過瑪蓮妮亞被命名為「心眼」的洞察力天賦，現在看來，她已經無師自通地把這項能力運用於實戰中了？
「哪來的破綻，我看你就是碰巧了吧！」治好傷勢的拉卡德甩了甩手，滿臉不服氣地質疑道。
「確實是破綻啊——拉卡德哥哥雖然把奧陶琵斯騎士剛才講的招式復刻得很好，但你每次盾擊結束換成右手直劍反攻時，銜接的流暢程度都會略差一些，無名指那裡恰好是發力最晚的一點，」瑪蓮妮亞脆生生地解釋道，「所以，我就趁這個機會砍你一劍，才每次都砍得是同一個地方.」
說完她還低下小腦袋吐了吐舌頭，道：「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少用點力氣的。」
拉塔恩聽完已經是兩眼發亮，伸手就在拉卡德後腦勺上拍了一記，「聽懂了沒？早就說你那劍術練得一塌糊塗，給我好好改！」
「我」拉卡德一臉委屈，他尋思著大哥以前教他劍術都是上來一頓揍，揍完說練得不到家還要練，他哪知道自己哪出問題了啊！
不過仔細回憶幾遍剛才對練時的情形，自己攻防轉換時好像確實存在瑪蓮妮亞說的破綻，但話說她一個剛從輪椅上站起來不到一個月的小瘸子——呃，小姑娘，憑什麼就能在力量對等的情況下暴揍他啊！
還說什麼少用點力氣？這日子沒法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