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九十三章 祖鯨的傳說,冰雪女妖?

  十月初,王國的船隊從哥倫比亞大河南岸的王國北港,再次啟航。到了這時候,整個船隊已經縮減到兩艘長船,一百人的規模。而留駐在北港的,則有兩艘長船,十幾條獨木舟,一百武士水手,和一百多部落民。

  在正式離開之前,探索隊長祖瓦羅找到機會,仔細叮囑兩名傳道祭司,圖山和圖河。這兩個祭司都是平民出身,更準確的來說,是被王國培養的平民孤兒。在湖中王國,像這樣被培養的孤兒還有不少。而他們唯一的歸屬,就是王國祭司團,以及遵從神啟的探索船隊。在祖瓦羅心裡,對他們兩個的信任,還要超過其他幾個貴族後裔。

  「主神庇佑,記住我說的話!這一帶河口的局勢很複雜,但也有很多機會…你們要兩手抓,一手硬,一手軟。有的時候硬,有的時候軟。有的地方硬,有的地方軟…明白了嗎?」

  「明白了,頭兒!」

  「哈!你明白了什麼?」

  「硬的是武器,軟的是皮甲。」

  壯實的圖山祭司撓了撓腦袋,嚴肅回答道。

  「主神見證!我們用強硬的武器,來面對敵對部族的挑戰,用軟皮的甲胃,保護那些願意歸順的部族!」

  「嗯…不錯!」

  探索隊長祖瓦羅沉吟了下,點了點頭。看來,圖山更適合管理定居點的軍務。接著,他又看向另一個祭司。

  「圖河,你說呢?」

  「呃…軟的是舌頭,告訴營地的部落民們。他們是我們的兄弟,他們被我們保護,他們也要信仰主神…至於硬的…」

  瘦高的圖河嘿嘿一笑,壓低聲音回答。

  「和部族的女人聯姻…而獵手中有刺頭的,就處理掉!…頭兒,這都是你教過我們的…」

  「咳!…」

  探索隊長祖瓦羅揉了揉眉心,神情稍微有些不自然。他迅速瞄了米基一眼,輕聲道。

  「注意分寸!在這片蠻荒的北地,每一個主神的信徒,都很寶貴…我離開後,你管民事,圖山管軍務,都配合好了!主神庇佑!」

  「明白,頭兒!主神庇佑!…」

  兩艘長船在岸上人群的目送中,駛入北地的波濤。十月的秋天依然明媚,但冬季的寒冷已經有了痕跡。岸邊的樹木落葉枯黃,山巒也變成肅殺的黃褐色。船隊行出三百里,又來到一處明顯的海灣。→而在海灣內側定居的,則是夏利斯人(Chehalis)。

  夏利斯人的語言,屬於分布並不廣泛的薩利什語系(Salishan)。很遺憾,船隊中沒有人會,也聽不懂。所以,當夏利斯人的漁船靠近,互相問候交流的時候,雙方便都是一臉茫然。不過,博識者米基還是在對方反覆的比劃與介紹中,知曉了他們部族的名字。

  「Chálali?夏拉利?呃,指著河面,又指著自己…這條河,也叫夏拉利河,夏河?…那你們,就是夏河部?…」

  博識者米基連蒙帶猜,大致知曉了這支部族的名字。接下來,便是熟練的送禮環節。他先是送了一把銅匕首,讓漁民把船隊帶到部落。然後,他又送給部族酋長夏河一把銅斧,對方則回贈了一張白色的馴鹿皮。是的,到了這裡,已經偶爾能捕捉到北美馴鹿的蹤跡。而這也意味著,白色的極北地,正在越來越近!

  「嗨幼嘿!啊伊呀呀嘿!…大河從遠遠的大湖流來,大湖由大大的祖鯨挖成…祖鯨的身體,化成奔涌的夏河;祖鯨的骨骼,變成寬闊的河道;祖鯨的眼淚,就是大湖的湖水…而我們的先祖,就是從大湖而來…大湖在哪裡?它在東邊與北邊,有數不清的湖泊,還有數不清的魚獲…」

  夏季是收穫的季節,也是慶祝的日子。船隊在夏河部呆了兩天,補充了些熏魚、鹿肉和漿果,恰好遇到夏利斯人的魚祭儀式(Fish Festival)。這是個很重要的部落儀式,也是個慶祝的重要節日,七八百人的部族,幾乎全部出動。而船隊也受到邀請,一同加入到儀式中。

  「夏河奔涌,祖靈的靈魂庇佑著部族,就在這流淌的水中!娃魚遊動,偉大的精神帶來食物,也帶來部族的生機!…」

  酋長夏河只穿著兜布,赤著上身,在大河邊有力跳唱,聲音洪亮像雷霆。而整個部族最健壯的獵手與漁民們,都在河邊排成一排。隨後,在博識者米基驚訝的目光中,酋長夏河大喊了一句什麼,上百個年輕健壯的男人,就一股腦的往河裡撲去!

  「來吧!更多的魚獲,在這秋日肥美的時節到來,等待勇士的抓捕!…去吧!強壯的小伙子們,誰抓住節日的第一條魚,誰就是部落的魚人!…」

  酋長夏河笑吟吟的,注視著翻騰的河水。一百來個部族的青壯,都在大河中奮勇撲騰,徒手捕魚。而部族的女人和老幼,都瞪大了眼睛,看著河水中精赤的男人們。

  年長的女人大聲調笑,伸出手指比較,年輕的少女則臉上紅撲撲的,目光一瞬不瞬。→因為一年春秋兩次的魚祭,也可以看成她們的成年禮…

  男人們展示著強壯敏捷的身體,和捕魚養家的技巧,而女人們則睜大眼睛挑選,尋找合意的對象。而若是幾個女人同時看中一個,便到了男人來選擇的時候了。

  「嗯…這支漁獵的部落,很是質樸啊!也沒有分出什麼貴裔和祭司來…」

  探索隊長祖瓦羅摸著下巴,打量著這支規模不小的部族,仔細琢磨了會。隨後,他饒有興趣的,看著一個水性極好的部族獵手,雙手死死抱住一條大魚,僅靠著兩條腿的力量,就從大河中遊了過來。

  「嚯!這麼好的水性!真是天生的水手!」

  祖瓦羅瞪著眼睛,看著這個極為敏捷的獵手,飛快的靠向岸邊。而當他登上岸時,就立刻高舉起手中的大魚。隨後,沸騰的歡呼聲,就從圍觀的人群中響起。

  「Xwálalqʷ!斯瓦拉克!斯瓦拉克!捕魚的勇士!部落的魚人!…」

  激動的呼喊聲,落在船隊眾人的耳中,雖然聽不懂,卻明顯是一種極高的讚譽。那獵手高舉著大魚,得意洋洋,向著眾人喊出自己的名字。

  「祖靈祝福著我!部族最出色的獵手!魚人夏魚鷹!…」

  在夏利斯人的傳統中,在捕魚大賽中獲勝的勇士,會被稱為「魚人」。這是是一種很高的榮譽稱號,而好處也是立竿見影的。

  很快,十幾個扎著馬尾辮的部落姑娘,就一股腦的向獲勝的獵手夏魚鷹奔去。她們把夏魚鷹團團圍住,大聲喊著比較,讓對方選出一個妻子。而健壯的夏魚鷹瞅了一圈,便選中同樣健壯有力的一個姑娘。而這也是北地部族的傳統,把身體強壯,作為對男人與女人共同的審美。

  很快,大河中的其他青壯,也帶著抓到的魚兒返回。部族的女人便也向他們奔去。至於最後捕到魚的青壯,或是只撿到些螃蟹和蝦的,便只能灰熘熘的回來,甚至沒有女人去看他們。而他們想要改變這樣不堪的待遇,就只能在下次的春季魚祭前,苦練捕魚技巧,更加熟悉水性才行。

  「部族內部的競爭…竟然是以捕魚為主…真是有趣!」

  探索隊長祖瓦羅興致盎然,看完了整場魚祭的儀式,直到天色漸暮。而接下來的內容,就有些少兒不宜,不適合再看了。

  「祖瓦羅,你覺得這些夏利斯人,怎麼樣?」

  「主神見證!這些人是天生的水手…強壯又敏捷,還熟悉北地的情形…只是…」

  「只是啥?」

  「只是我們不懂他們的語言。而看他們放鬆慶祝的樣子,應該也沒有什麼敵對的部落在周圍…想要傳播信仰,徵召水手,還是要慢慢來的!」

  在夏河部修整的兩日,眾人也比劃著名,打聽了下「百湖之灣」的情形。而聽到他們的詢問,部族酋長夏安明顯有些激動。他一股腦說了許多,可惜真正被船隊聽懂的很少…最後,他在泥地上畫出了草圖,而博識者米基則仔細記錄了下來。

  「百湖…大湖…大海灣…曾經的祖地…東北…有一條河來…」

  「你們要去那裡?兩條路…一條是河,去東邊,南邊,再北邊…沿著河去找…但部族很多…戰鬥…」

  「另一條是海,一直向北,到最北角…轉向東南,一直劃…就到大海灣了…都是湖…很多漁獲…很多部族…」

  祖瓦羅和米基琢磨了半天,才弄懂夏河酋長的意思。他們討論了片刻,最終決定走安全又簡單的海路:先向北過海角,然後轉而向東偏南。要是找不到,再靠岸向部族打聽。

  船隊繼續向北,東岸就出現了連綿高聳的群山。群山的峰頂上,是白色的雪,又像是天上的雲。在後世,這片群山有一個很震撼人心的名字,叫做「希臘眾神的聖所」…哦不是,是「奧林匹克國家公園」。其中最出名的山峰,便是「奧林匹亞西峰」。

  在「眾神山脈」的注目下,船隊北上了五百里,才來到一處尖尖的海角。連綿的海岸在這裡中斷,形成一條去往東南的寬闊水面,也可以看成一道漫長海峽的延伸。而在西北的方向,則是中斷數十里後,又重新出現的陡峭懸崖。

  「主神見證!這裡已經是北緯48-49度之間,靠近極北地的邊緣…這兩側的海岸,一個去往西北,一個去往東南…如果按照陛下的預言,那就應該是…」

  長船在海角停下,眾人注視著陡峭轉折的海岸,看著蒼涼灰褐的海角,也傾聽著群鯨優美的歌聲。在後世,這處海角與海峽,是出名的鯨魚觀賞地點,更是無數鯨魚來回的必經之地。嗯,也是捕大魚的好地方。

  「祖瓦羅!…」

  探索隊長祖瓦羅還在思考著預言,卻突然被米基打斷。他抬起頭,便看到好友豎起的耳朵,和側耳傾聽的樣子。

  「祖瓦羅,你聽!你仔細聽!東北邊?是不是有什麼奇特的聲音?」

  「呃…」

  祖瓦羅搓了搓耳朵,跟著聽了會,臉上露出茫然。

  「米基,我只聽到了鯨魚在叫。好像在東北邊,又好像在北邊。哦!應該是好幾條鯨魚!…」

  「不!不對!北邊的是鯨魚,東北邊的雖然像是鯨魚,但又不像不是鯨魚,好奇怪…」

  博識者米基皺起眉頭,苦惱的抓了抓頭髮。他想了想,又把斗篷獵手樂天叫來,讓對方仔細去聽。

  「樂天,你耳朵好,仔細聽一下…」

  「呃?這是?這是!…」

  斗篷獵手樂天耳朵很靈,就像蝙蝠般抖了抖。隨後,他的臉色漸漸變化,逐漸凝重,甚至流露出些許畏懼。

  「樂天,你聽到了啥?」

  「祖靈啊!我聽到了鯨魚的叫聲,還有很像鯨魚、但不是鯨魚的詭異叫聲!那叫聲好有節奏,不停的在循環…這…這一定是冰雪女妖!」

  說到這,斗篷獵手樂天面露驚慌,在甲板上不安的轉著圈兒。

  「啊!部族的神話,極北地的鯨歌聲!…傳說中的冰雪女妖!吃人的海邊妖怪!…」

  「呃…」

  博識者米基一臉無語,看著一向膽大包天的斗篷獵手,陷入對神話的恐懼中。他搖了搖頭,看向祖瓦羅。

  「祖瓦羅,你真的啥都沒聽到嗎?」

  「主神見證!這麼遠飄來的鯨魚聲,只有狗的耳朵,才能聽到吧?…嗯,我不是罵你…」

  探索隊長祖瓦羅笑嘻嘻的,搖了搖頭。隨後,他摸了摸下巴,看了眼船上披甲持矛的武士,思索了會,做出決斷。

  「米基,我們靠過去看看吧!」

  「祖靈啊,不要去!聲音變了!變了!」

  看到祖瓦羅的動作,斗篷獵手樂天急忙喊住。他心情沉重,側著耳朵傾聽,腦海中翻騰著各種部落傳說,臉色也在不斷變白。

  「你們聽!慘叫!鯨魚在慘叫!…女妖的聲音沒有了,只剩下鯨魚的聲音了…這是女妖的捕獵!…」

  「咦?…聲音確實變了!…這似乎是…」

  博識者米基沉吟了會,用力扯了扯頭髮。隨後,他無奈的看了樂天一眼,對祖瓦羅說。

  「祖瓦羅,揮動令旗!動靜就在我們前方,靠近東北的海岸。讓我們去瞧一瞧!…走吧!主神庇佑我們!」